嘀嘀嘀——烈日炎炎，炙烤着柏油马路，远远望去，地面的景象扭曲变形。
街道汽车飞驰而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来往往，急促的鸣笛声和刺耳的蝉鸣混在了一起，灼热的空气仿佛都随之震颤，让人们原本就焦躁的内心增添了一丝烦躁。
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下，一个少年拎着一堆东西，用手背挡着刺眼的阳光，安静地等待着绿灯。
不远处的胡同里两个中年男人乘着凉，不停的打量着行人。
“三哥，你看那个小孩，是不是之前新闻报道的那个？”
穿着夹克的男人，嘴里叼着香烟，朝路口努了努嘴。
“好像是，不是说他有精神病嘛，怎么还在大街上溜达？”
“听说不是特别严重，所以没有住院。”
“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叫林……林北！”
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北转过身看了一眼，是同学周倩，“怎么今天没去上学？”
“去了，今天学校提前放学了，你这是干什么去？”
“没什么，就是领了点生活用品，顺便买了点东西。”
“听说你要复学了？”
绿灯亮了起来，周倩边走边问。
“嗯，快了。”
“行，那到时候学校见！”
“好。”
周倩挥了挥手，拐进了胡同，林北继续往前走。
吱呀一声，一扇破旧的木门缓缓推开，林北把东西放到了厨房。
“小北，你回来了！”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师父，您在家啊！”
“戏院里没什么事，我就先回来了，”边说着边走到了厨房，看了看放着的东西，“你怎么又买了这么多东西。”
“大都是街道发的，我就买了一点。”
“你这孩子，不是让你把钱攒起来嘛，家里有我呢。”
“没事，每个月的补贴不少，我都存着呢，中午您想吃什么，我做吧。”
“你先回屋里吧，大夫等了你半天了，我做饭吧。”
“哦。”
林北应了一声，转身走进了房间。
房间在阴面，阳光照不进来，光线有些昏暗，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坐在窗边，看到林北走了进来，微微点了点头。
“你好，我是市精神病院的医生，今天是约好的定期评估时间，我今天过来给你做个检查，我姓陈。”
林北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疑惑，“之前不都是赵医生吗？”
“赵医生临时出差了，我这也是刚从外地回来，突然接到的通知。”
林北坐在他的对面，医生把公文包放到了桌子上，把里面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然后擦了擦眼镜，随后找出林北的病历档案，在最新的一页的抬头写上了“妄想型精神障碍”几个字。
“抱歉，你可能需要再稍等会，因为我也是临时接到通知，所以我需要先简单了解一下你之前的诊断记录。”
陈医生非常尴尬，不好意思说道。
“没关系。”
林北回应了一声。
随后给陈医生倒了一杯水，然后就坐在对面看着他，端起了自己的水杯喝了口水。
不知不觉时间过了半个小时，陈医生长舒了一口气，随后整理了一下桌上散开的文件。
“抱歉，久等了，咱们开始吧。”
陈医生连忙说道。
“好。”
林北揉了揉眼睛，连忙应了一声。
陈医生深吸一口气，翻阅着厚厚的病历，“林北，男，十六岁……生日是今天？”
他抬起头，语气缓和了些，“生日快乐。”
“谢谢。”
林北微笑着点了点头。
陈医生突然看了一眼名字，表情充满了好奇，“你是不是有哥哥姐姐？”
林北一脸茫然，看向了陈医生：“没有，我们家就我一个，怎么了吗？”
“没事，我看你这名字以为是按照顺序来的，东西南北嘛，我还以为你上面还有三个兄弟姐妹呢，看来是我想多了。”
林北尴尬的笑了笑：“没有，我们家就我一个，我出生不久父母就没了，这个名字算是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
“不好意思，我还没来得及看你的家庭成员资料。”
“没事。”
陈医生意识到有些尴尬，咳了咳：“我刚才看了这一年所有的询问记录和诊断记录，关于一年前导致你朋友张子成失踪的旅行，旅游团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意外，整件事情你总是一笔带过，关键部分始终都是闭口不谈。”
林北突然变得非常安静，侧身坐着，后背靠在墙上，抬头看着天花板，思绪有点发飘。
“主要是这也是最后一次检查了，它的结论对你能否回归正常生活至关重要，如果这次没什么问题，以后我们就不怎么来了。
我希望你能亲自告诉我，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放心，涉及到病人隐私的事情我是不会记录的。”
林北依旧抬头看着天花板，双手紧握着，始终没有开口。
“我理解你的顾虑，如果你确实有什么特殊的原因不能说，我也可以理解。”
过了很久之后，林北又重新坐好，看向了陈医生。
“其实没什么特殊原因，我之前也说过一次，但是所有人都认为我在讲故事，所以并没有记录，甚至还想给我带到医院里，给我加强治疗。”
“那这样，”陈医生摘掉了眼镜，随后收起了钢笔，轻轻放在桌面上，发出一个清晰的、象征意味十足的轻响，紧跟着看向了林北，“那就换一下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此刻我们之间不再是医生和患者，我只是个倾听者，就正常的聊聊天。”
林北会心一笑，随后看向医生，原本握紧的手松了松。
沉默了许久，林北深吸一口气，眼神有些迷离。
“那天……”林北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一开始天气还不错，车开了很长时间，所有人都昏昏欲睡的。”
林北的话音戛然而止，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抠紧了水杯的边缘，指节泛白。
“放松，”陈医生起身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林北的肩膀，不紧不慢的说，“不用着急，仔细的想一想，最后的时候，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其实那天，最后的一瞬间我并没有看到，不过在雷暴来临之前，我在天空之中看到了一片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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