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梦境中的暗影低语夜色，如同浓得化不开的墨，沉沉地笼罩着严莉莉的卧室。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空调运转发出的微弱低鸣。
然而，这片寂静却并非安宁的温床，而是另一场折磨的开端。
严莉莉深陷在柔软的枕头里，眉头紧锁，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
她又回到了那个地方——那个只有黑白灰三色构成的、绝对寂静的世界。
脚下并非坚实的大地，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由无数破碎镜面铺就的荒原。
每一次呼吸，都能听到自己心跳被无限放大的回响，如同擂鼓般撞击着耳膜。
天空是永恒的、毫无层次的铅灰色，没有日月，没有星辰，只有一片死寂的、压迫性的灰暗。
她低头，看向脚边的碎片。
每一片碎裂的镜子里，映照出的都不是她自己的脸庞。
那是一团蠕动的、不定形的黑影。
它没有固定的五官，没有清晰的轮廓，只有不断翻涌、拉伸、收缩的黑暗物质，仿佛拥有某种令人作呕的液态生命。
它时而像一张被拉长变形的人脸，时而又化作无数挣扎的触须，时而又凝聚成一颗缓慢搏动的、纯粹的黑暗心脏。
最让她毛骨悚然的是那低语。
它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而是首接在她脑海深处响起。
模糊不清，混杂着无数种声音的碎片——有她曾经作为黑魔仙时内心的嫉妒与不甘，有同学们私下议论她时的窃窃私语，有小蓝和美琪美雪曾经对她投来的不信任目光……所有这些负面情绪和记忆，被扭曲、放大，融合成一种持续的、充满诱惑与恶意的背景噪音。
“……孤独吗…………他们从未真正相信过你…………力量……才是永恒的伙伴…………拥抱我……你本就属于……黑暗……”那低语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意识，试图将她拖入更深的绝望。
她想要尖叫，想要逃离，但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镜中那团黑影越来越近，几乎要冲破镜面的束缚，向她扑来——“啊！”
严莉莉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冷汗己经浸湿了她的睡衣后背，带来一阵冰凉的黏腻感。
窗外，天色微熹，朦胧的晨光勉强驱散了房间里的黑暗，却驱不散她心头的寒意。
又是这个梦。
连续第三个晚上了。
她抬手用力按着刺痛的太阳穴，感觉大脑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沾满灰尘的棉花，沉重而混沌。
极度的精神疲惫如同潮水般冲刷着她的西肢百骸，比通宵学习还要累上十倍。
这种睡眠，非但不能恢复精力，反而像是在进行一场耗尽心神的拉锯战。
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用冷水狠狠拍打脸颊。
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眼下挂着明显的黑眼圈，眼神里充满了惊魂未定的脆弱。
她不敢与镜中的自己对视太久，生怕下一秒，那团黑影就会取代她的倒影。
简单洗漱后，她强迫自己吃了几口面包，背上书包走出家门。
清晨的空气本该清新怡人，但对她而言，却仿佛充满了无形的压力。
走在去学校的路上，一种前所未有的怪异感觉向她袭来。
她变得……异常“敏感”。
不远处，一对情侣因为一点小事发生了争执。
男人不耐烦的语气，女人委屈的抱怨，这些声音原本只是嘈杂背景的一部分，此刻却像被放大镜聚焦了一样，清晰无比地传入她耳中。
更可怕的是，她仿佛能“听到”他们言语之下涌动的烦躁、失望和那细微的、即将裂痕的感情能量。
这种能量像细小的针尖，轻轻刺痛着她的皮肤。
路过一个公交站，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焦躁地看表，嘴里不停喃喃自语“要迟到了”。
严莉莉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几乎要实质化的焦虑感，如同滚烫的蒸汽扑面而来，让她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想要逃离。
甚至，路边一只流浪猫对着空垃圾桶发出的一声饥饿的呜咽，都让她心头猛地一揪，泛起一股无力的悲凉。
这些平日里被她忽略的、或是可以理性屏蔽的负面情绪，此刻却像失去了过滤网，毫无阻碍地涌入她的感知，在她疲惫的心湖中投下一块块沉重的石头，激起层层压抑的涟漪。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敞开的伤口，暴露在城市所有的“负面频率”之下。
“怎么回事……”她低声自语，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些不适感驱散，“是没睡好的幻觉吗？”
好不容易捱到学校，踏进教室，这种无处不在的“情绪噪音”更是达到了顶峰。
考试临近的紧张、同学间微妙的不和、对未来的迷茫……各种或强或弱的负面情绪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在整个空间，让她感到窒息。
她只能紧紧抿着嘴唇，低着头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尽可能减少与外界的接触。
课间休息时，她终于无法忍受。
她需要一个屏障，一个能将这一切隔绝在外的保护罩。
趁着周围没人注意，她悄悄溜到教学楼后一处僻静的角落。
这里曾经是她练习黑魔法的地方。
如今，她早己不再使用那些充满攻击性和黑暗力量的咒语，而是尝试着将那种对能量的掌控感，转化为中性的、用于自我防护的魔法。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努力集中精神，驱散脑海中那些杂乱的情绪回响。
她抬起双手，指尖开始泛起一层极淡的、近乎透明的暗紫色光晕——这是她改良后的防御魔法，不再带有吞噬性的黑暗，更像是一层坚韧的能量薄膜。
“静默之壁，护佑我身。”
她低声吟唱着自创的咒文。
暗紫色的能量从她指尖流淌而出，如同有生命的丝线，开始在她周围编织、缠绕，试图形成一个椭圆形的、将她包裹在内的防护力场。
能量流转，屏障的雏形逐渐显现，散发出微弱的稳定光芒。
严莉莉心中稍安，感觉外界的嘈杂似乎被削弱了一些。
然而，就在屏障即将合拢的最后一瞬——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力量，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猛地从周围环境中（或者说，是从她自身与环境的连接中）渗透出来！
它并非实体，更像是一种纯粹的“情绪共鸣”的升华，带着之前她感知到的所有焦虑、烦躁、悲伤的混合气息，轻易地、无声无息地穿透了她尚未完全成型的魔法屏障！
就像一层薄纸被水浸透，她的防御在这股新生的、诡异的能量面前，形同虚设！
那冰冷的能量流并未攻击她，而是像一阵微风般拂过她的身体，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能够扰乱心神、放大负面情绪的特质。
它绕着她盘旋一周，然后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散在空气中。
严莉莉僵在原地，维持着施法的姿势，指尖的光芒因为震惊而剧烈闪烁，最终彻底熄灭。
她精心构筑的防御，在对方面前不堪一击。
冷汗，再次顺着她的额角滑落。
这一次，恐惧比梦境中更加真实，更加具体。
这不只是梦。
那低语，那敏感，这能轻易穿透她防御的未知能量……一切都指向一个可怕的事实——有什么东西，缠上她了。
不是外来的敌人，而是某种源于她自身，或者与她产生深度共鸣的、难以理解的力量。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仰头望着被教学楼切割成方块的、灰蒙蒙的天空，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和被孤立的无助感将她紧紧包裹。
她能告诉谁？
小蓝？
美琪美雪？
她们会相信吗？
还是会认为，这又是她“黑魔仙”本性难移的证明？
破碎的镜面，蠕动的黑影，无法隔绝的低语，穿透防御的冰冷能量……严莉莉闭上眼，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看不见的悬崖边缘，脚下的土地正在悄然崩塌。
而那个梦境中的黑白世界，似乎正一点点地，侵蚀进她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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