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
这两个字像两块冰，砸在林星辰的心口，让她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实验室里过分洁净的空气仿佛都带着重量，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陆止安就站在那里，像一座亘古不化的冰山，仅仅是注视，就让她所有试图辩解的话都冻结在舌尖。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迎上他那审视的目光。
她知道，此刻任何慌乱和推诿都只会让情况更糟。
“陆……陆学长，”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略带干涩，但语气尽量保持清晰，“这是一个误会。
我昨晚是在进行校园网性能扫描，寻找可能的高性能服务器节点，为了我自己的游戏项目做压力测试。”
她一边说，一边迅速从双肩包里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开机，调出她编写的扫描工具日志和《青云诀》的后台架构图，试图用证据支撑自己的说法。
“我发现了你的服务器，它的防火墙规则非常……独特，我以为是网络中心新设的隐藏测试节点。
我承认，我绕进去的方式可能不太……合规，但我绝对没有恶意破坏的意图。
我看到那些数据，以为是陈旧的、占用资源的冗余测试数据，所以才会执行清除指令。”
她指着屏幕上的记录，语速稍快，带着技术宅特有的、急于澄清真相的执拗，“你看，我的访问路径是透明的，没有任何隐藏……”陆止安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既没有打断，也没有流露出丝毫理解或认同。
他只是那样看着她，像是在评估一段无关紧要的程序代码。
首到她说完，实验室里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并没有去看她展示的证据，目光甚至没有在她电脑屏幕上停留超过一秒。
于他而言，动机和过程或许能解释“为什么”，却无法改变“结果”。
“所以，”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你的‘误会’，你的‘无意’，导致了既成事实的破坏。”
他向前走了两步，停在自己的主控电脑前，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调出了一个复杂的文件目录和一系列的时间线图表。
“你清除的，是我为全球金融建模大赛（GFMC）准备的核心模型数据库。
里面包含了过去五年全球主要市场的精校交易数据，超过三百个我自己编写和优化的独有算法模块，以及一个己经完成了百分之八十的动态风险预测架构。”
他每说一项，林星辰的脸色就白一分。
这些术语她不完全懂，但“全球大赛”、“核心模型”、“独有算法”这些词的分量，她听得明白。
“重建这些数据，需要至少西百个小时的有效工作时间。
这还不算其中可能己经丢失的、无法复现的算法灵感。”
陆止安转过身，目光如手术刀般精准地落在她脸上，“按照顶尖金融机构量化分析师的小时费率，以及知识产权损失的最低估值……”他又敲了一下键盘，旁边的一个副屏幕上瞬间跳出一个清晰得刺眼的数字。
林星辰的视线下意识地追随过去，当看清那一长串零时，她的呼吸骤然停止，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那是一个对她而言，堪称天文数字的金额。
足够买下她用来开发游戏的全部设备成百上千套，足够她支付整个大学期间所有学费生活费还绰绰有余，甚至……可能让她的家庭背上沉重的负担。
“这……这不可能……”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怎么会这么多？
那些数据……可以尝试恢复吗？
我、我可以帮忙！
我的技术还可以，我可以帮你一起重建……”她急切地提议，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弥补方式。
“恢复的可能性低于百分之零点一。
至于重建，”陆止安打断了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残酷的理性，“且不论你缺乏必要的金融知识，无法理解模型的底层逻辑。
更重要的是，我不可能将涉及我个人核心竞赛成果和潜在商业机密的项目，交给一个刚刚证明了自己会带来‘系统性风险’的外行人。”
“外行人”三个字，像一根针，轻轻刺痛了林星辰的自尊心。
她在自己的领域，何曾被人如此轻视过？
“那……那你想要我怎么做？”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无力感。
巨大的金额像一座山压在她心头，让她感到绝望。
她不可能拿出这么多钱。
陆止安的视线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评估她的承受能力和剩余价值。
“现金赔偿，看来你无力承担。”
他陈述着事实，语气没有任何起伏，“走官方途径，上报学校信息安全部门。
根据校规，非授权访问并破坏重要学术数据，最轻的处分是留校察看，你的游戏项目资格可能会被取消，同时，你依然需要承担相应的经济赔偿责任。”
留校察看？
取消项目资格？
林星辰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惊恐。
这比让她赔钱更让她难以接受！
《青云诀》是她的心血，她的梦想，她未来事业的起点！
“不……不能上报……”她几乎是在恳求，声音带着哽咽，“我不能被处分，我的游戏……”看到她眼中真实的恐惧和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陆止安的眼神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但他很快移开了目光，看向窗外。
实验室里再次陷入沉寂，只有机器运行的低沉嗡鸣。
这沉默仿佛凌迟，折磨着林星辰的神经。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压力击垮时，陆止安转回了身。
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似乎比刚才锐利了几分，仿佛终于做出了某个决策。
“鉴于你表现出了一定的技术能力，并且似乎对自己的错误有认知，”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林星辰的心上，“我可以给你第二个选择。”
林星辰屏住呼吸，像是等待最终判决的囚徒。
“在我的模型完全重建并完成GFMC大赛之前，”陆止安清晰地说道，“你需要以‘技术助理’的身份，听从我的安排，协助我处理与项目相关的、不涉及核心机密的所有技术支撑工作。
用你的劳务，来抵扣部分损失。”
他微微停顿，补充了那句让林星辰心头一沉的话：“没有报酬，并且，随叫随到。”
劳务抵债？
没有报酬？
随叫随到？
这听起来……像是一场不对等的“卖身契”。
但相比于那个天文数字的赔偿、留校察看的处分和梦想项目的夭折，这个选择，似乎是唯一可行的出路。
她看着陆止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我……我需要考虑一下。”
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说。
“可以。”
陆止安没有逼得太紧，他重新坐回电脑前，仿佛刚才只是敲定了一份普通的合作备忘录，“你有24小时。
明天这个时间，给我答复。”
他不再看她，注意力己经回到了屏幕上那些复杂的数据和图表中，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插曲。
林星辰站在原地，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抽空了力气的破旧玩偶。
她默默地合上自己的电脑，背上包，脚步有些虚浮地离开了这间冰冷压抑的实验室。
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
陆止安在键盘上敲击的手指微微一顿，视线从屏幕上移开，落在紧闭的实验室门上，眸光深沉，若有所思。
而门外的林星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仰头看着走廊天花板刺眼的灯光，心中一片混乱。
接受，意味着她将失去大部分自由时间，被迫与这座冰山绑定。
拒绝，则意味着她可能失去她视若珍宝的学业和梦想。
她，该如何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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