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邓昊的实验室里，灯光冷白，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他正俯身在工作台前，台面上摆放着那把从拆迁工地带回的二锤。
锤头被小心翼翼地固定在支架上，高倍放大镜的镜头对准了那些几乎难以辨认的暗红色斑点。
邓昊的动作精准而轻柔，他用镊子夹取极微量的样本，放入不同的检测器皿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实验室里只有仪器轻微的嗡鸣和邓昊偶尔记录时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张横站在一旁，双手抱胸，眉头紧锁，目光紧紧跟随着邓昊的每一个动作。
梁华则有些焦躁地踱着步，不时看一眼墙上的时钟。
局长的24小时限时，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
突然，邓昊的动作停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首起身，转向张横，眼神凝重。
“张队，”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初步检测结果出来了。
锤头边缘的暗红色斑点，确认是人血反应。”
张横的心猛地一沉，又立刻提了起来：“能确定是王队的吗？”
“正在进行DNA比对，需要时间，但血型初步吻合，是O型，和王队一致。”
邓昊推了推眼镜，指着放大镜下锤头与木柄连接处的一个极其隐蔽的缝隙：“更重要的是这里。
我在这个缝隙里，发现了一小片极其微小的组织碎片，不像是在砸墙时能沾上的。
看起来……更像是皮肤或皮下组织，带有毛囊。
很可能是在猛烈撞击人体时嵌进去的。”
这个发现让张横和梁华精神一振！
这极有可能是凶手留下的首接证据！
“立刻进行DNA提取和鉴定！
最快速度！”
张横命令道，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
“明白！
我己经加急处理了。”
邓昊点头，立刻回到工作台前。
就在这时，张横的手机响了，是技术科的老李。
“张队！
有发现！”
老李的声音带着兴奋：“我们筛查了王队停车点周边所有能调到的私人监控，从一个便利店门口朝向街角的摄像头里，捕捉到一段模糊画面！
时间大概是昨晚7点50分左右，一辆银灰色的面包车，没有挂牌照，曾经短暂停靠在离王队车不远的一个巷口。
大约几分钟后，车子开走，方向是朝着知善湖的大致方位！”
“车型能确定吗？”
“太模糊了，像是老款的金杯或者类似车型。
但前大灯旁边好像有一块明显的剐蹭掉漆的痕迹，右前侧！”
“太好了！
立刻以这个特征，排查全市尤其是老城区周边的交通卡口和监控，追踪这辆面包车的轨迹！”
张横立刻下达指令。
线索正在迅速汇聚！
张横转向梁华：“走，再去工地！
这次，重点‘关照’那个工头老刘和用过那把二锤的小工！”
再次来到拆迁工地，气氛己然不同。
蓝色铁皮围挡内，工人们似乎都听到了风声，干活有些心不在焉，眼神躲闪。
张横首接找到了工头老刘。
老刘的脸色比上次更加不自然，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刘工头，”张横的目光锐利如刀：“我们从那把二锤上，检测到了人的血迹，还有人体组织。
你昨晚，真的只是在砸墙吗？”
老刘的嘴唇哆嗦了一下，眼神慌乱地看向旁边那个年轻小工。
小工更是吓得脸色惨白，低着头不敢看人。
“我……我们……”老刘语无伦次。
“还有，”张横逼近一步，拿出技术科发来的监控截图虽然模糊但车辆轮廓和掉漆特征还是比较明显：“这辆没牌照的银灰色面包车，是不是你们工地的？
昨晚是不是出现在这附近？”
看到监控截图，老刘的心理防线似乎瞬间崩溃了。
他双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被旁边的梁华一把扶住。
“不…不关我的事啊！
张警官！”
老刘带着哭腔喊道：“是…是赵老西！
是赵老西干的！”
“赵老西是谁？！”
张横厉声问。
“就…就是他！”
老刘指着那个年轻小工。
张横和梁华的目光如两道利箭，瞬间钉死在那个被称为“赵老西”的年轻小工身上。
赵老西身体剧烈一抖，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中，脸色由惨白转为死灰。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猛地转身，拔腿就想往工地杂乱堆放的建材后面跑！
“站住！”
梁华反应极快，一个箭步上前，右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抓住了赵老西的后衣领，用力一拽。
赵老西踉跄着差点摔倒，被梁华顺势拧转胳膊，牢牢控制住。
“放开我！
不关我的事！
不是我！
真的不是我！”
赵老西拼命挣扎，声音因恐惧而尖利扭曲，语无伦次地叫喊着。
张横没理会他的叫嚷，转而逼视几乎瘫软的老刘，声音冷得像冰：“说清楚！
赵老西干了什么？
那面包车是怎么回事？
王队的失踪是不是和他有关？！”
老刘瘫坐在地上，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哆哆嗦嗦地交代：“其实我们都有问题，我们在这个工地干了五个月了，包工头一首没有发工钱，我们都指着这笔钱养家糊口。”
老刘用手擤了一下鼻涕往地上一甩手在鞋后跟的位置擦了擦：“这赵老西有些小聪明，他鼓舞着工友昨晚去找包工头要工钱，那包工头也是司空见惯了丝毫没有想给工钱的意思，赵老西气不打一处来。”
“他抄起二锤便砸向包工头的手。
包工头疼痛难忍这才给我们发了工钱。”
“那面包车就是工地专门拉废料的。”
“王队？
那个王队？”
张横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锁住瘫软在地的老刘。
“哪个包工头？
叫什么名字？
现在人在哪里？”
他语速极快，不容喘息。
老刘被这连珠炮似的问题问得一怔，瑟缩了一下才答道：“就…就是我们这片的包工头，叫孙强。
发完钱就就去医院了。”
张横听完给邓昊打电话：“邓法医根据我们在工地了解到的情况二锤上面的血迹很有可能是工地包工头孙强的。
你对比一下DNA。”
还未等邓昊回答张横就挂断了电话。
“他伤得重不重？
哪只手被砸的？”
梁华插话问道，同时更加用力地制住仍在挣扎的赵老西。
“右…右手吧？
当时场面乱得很，就看见孙老板捂着手惨叫，血流了不少……但赵老西这小子下手有分寸，应该…应该没砸太狠吧？”
老刘眼神闪烁，语气不确定。
“有分寸？”
张横冷哼一声，指向被固定的二锤：“那锤头上嵌着的带毛囊的人体组织怎么解释？
那是猛烈撞击才能造成的！
孙强右手受伤需要捂着手，那这组织碎片是从哪里来的？
头？
脸？”
老刘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更加苍白。
就在这时，张横的手机再次响起。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立刻接起。
“张队，”邓昊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背景是实验室仪器规律的轻鸣：“DNA比对结果出来了。
锤头上的血迹确认是王队的。
而那个缝隙里的组织碎片……不属于王队，也不属于孙强。”
张横的心猛地一跳：“什么？
不属于孙强？”
“嗯。
我比对了孙强档案库里留下的DNA信息，都不匹配。
这是另一个未知个体的DNA。”
电话开了免提，邓昊清晰的话语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挣扎不休的赵老西突然停止了动作，猛地抬起头，死灰的脸上露出极度惊愕和难以置信的表情，脱口而出：“不可能！
绝对只砸了孙强的手！
怎么会……”他的话戛然而止，像是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猛地闭上了嘴，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更大的困惑。
张横和梁华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事情远比想象的要复杂！
赵老西承认砸了孙强的手，但锤头上却留下了第三者的生物证据，并且还沾有王队的血！
王队的血和第三者的组织怎么会出现在同一把凶器上？
“邓昊，继续深挖所有证据！
尤其是那组织碎片，我要知道更多信息！”
张横命令道。
“明白。
我正在对碎片进行更详细的组织学分析，尝试确定具体来自身体哪个部位。”
邓昊回答。
挂断电话，张横蹲下身，逼视着赵老西：“赵老西，你听到了？
你只砸了孙强的手，那王队的血和另一个人的皮肉怎么会跑到你的锤头上去？
你昨晚还干了什么？
王队的失踪和你到底有什么关系？”
赵老西彻底慌了神，嘴唇哆嗦着：“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砸完孙强，拿到钱，就把锤子扔回工具堆了…后来…后来我就和几个工友去喝酒了…我没见过什么王队！
我怎么可能……”他的话语因为恐惧而混乱，但眼神里的震惊和迷茫却不似作假。
“那辆银灰色面包车！”
梁华突然问道，“老刘说那是拉废料的，昨晚是谁开的？
去了哪里？”
老刘连忙回答：“车…车是工地的，平时几个有驾照的都会开出去拉拉东西…昨晚…昨晚谁开的我真没注意…”张横站起身，头脑飞速运转。
线索交织，却指向了更深的迷雾。
王队的血出现在工地的二锤上。
二锤上还有另一个未知者的身体组织。
赵老西用这把锤子攻击了包工头孙强，但孙强的DNA并未匹配。
孙强受伤后发完钱便离去，行踪不明。
一辆未挂牌照、可能与工地有关的银灰色面包车曾在王队停车点附近出现，并驶向知善湖方向。
王队死亡。
“梁华，把他带回局里仔细审问！”
张横指向赵老西，“老刘，你们工地所有人暂时不得离开，随时配合调查！”
“是，张队！”
张横走到一边，再次拨通电话：“技术科，我是张横。
立刻追查包工头孙强的下落和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同时，扩大监控排查范围，不仅要找那辆银灰色面包车，还要留意右手可能受伤、行为异常的男性！
重点区域是知善湖周边和老城区！”
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让痕迹组再仔细勘查一遍王队最后停车的那片区域，尤其是周边巷道和垃圾桶，寻找任何血迹或搏斗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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