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刚泛起鱼肚白，厨房里的抽油烟机就低低地运转起来，搅碎了清晨的静谧。
阿斌握着粥锅的手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锅沿那道浅浅的划痕——那是去年妹妹刚上小学六年级时，踮着脚想帮他掀锅盖，没拿稳磕在灶台上留下的印记。
火调到最小，米香混着冰糖的清甜慢慢漫出来，氤氲在小小的厨房里。
阿斌往锅里舀了两勺糯米，又加了半勺大米，动作熟稔得像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从妹妹上小学一年级起，他每天清晨都会煮一锅甜粥，比例永远是糯米二、大米一，因为小丫头总说“糯米多一点才够糯，冰糖要放得刚刚好，太甜会腻，不甜没味道”。
他低头看了看灶台上的碗柜，伸手拿出两个白瓷碗。
左边那个碗沿缺了个小小的角，是妹妹专属的“小瑕疵碗”——她总说这个缺口刚好能卡住手指，拿起来不滑手，其实阿斌知道，是她小时候摔碎了最喜欢的卡通碗，怕爸妈说她，才找了这么个借口，而他也就顺着她的意，把这个有点缺陷的碗留作了她的专用碗。
右边那个是他自己的，完好无损，却总显得有些孤单。
粥煮得差不多了，粘稠的米浆裹着米粒，在锅里轻轻翻滚。
阿斌关火，拿起勺子，先给左边的小碗盛了满满一碗，又往碗里撒了一大把肉松——那是妹妹最爱的配料，每次都要撒到“看不见粥的颜色”才肯罢休。
接着，他才给自己的大碗盛了粥，只撒了薄薄一层肉松。
端着两碗粥走到餐厅，他下意识地把那只缺角的小碗放在桌子靠窗的一侧，那是妹妹一首以来的位置。
阳光透过纱窗照进来，落在空无一人的座位上，桌面上还留着昨天晚上她写作业时不小心蹭到的一点铅笔印，他当时念叨着“下次再弄脏桌子就罚你洗碗”，却还是趁她去洗漱时悄悄用橡皮擦干净了。
阿斌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里握着筷子，却没动碗里的粥。
甜香萦绕在鼻尖，和过去无数个清晨一样，可对面的座位空着，没有那个扎着低马尾、发尾带着点自然卷的小身影，没有她叽叽喳喳的声音：“哥哥，肉松不够！
再给我加点！”
“哥哥，今天的粥煮得好糯呀，比食堂的好吃一百倍！”
“哥哥，我昨天在学校看到一只超可爱的小猫，它的眼睛和我的一样大呢！”
他想起昨天送她去住校的场景。
初一新生报到，校门口挤满了人，妹妹背着他送的升学礼——那个挂着兔子挂件的书包，紧紧攥着他的衣角，眼睛里带着点紧张，却又强装勇敢：“哥哥，我能自己照顾好自己的，你不用天天想我。”
可临进宿舍时，她却突然转过身，扑进他怀里，小声说：“哥哥，我周末一定早点回家，你要给我煮甜粥，撒好多好多肉松。”
阿斌抬手揉了揉眉心，指尖有些发烫。
他习惯了每天早上被她的敲门声吵醒，习惯了煮两人份的粥，习惯了吃饭时被她抢碗里的肉松，习惯了睡前听她分享学校里的趣事——谁上课偷偷吃零食被老师发现了，谁的文具盒丢了，谁和谁因为一点小事闹别扭了。
那些琐碎的、平凡的日常，在她住校后的第一个清晨，突然变得格外清晰，每一个细节都戳着心底最软的地方。
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粥放进嘴里，甜糯的口感和往常一样，可却觉得少了点什么。
是少了她抢粥时的喧闹，少了她叽叽喳喳的分享，少了她依赖地喊“哥哥”的声音。
他看向对面的空座位，缺角的小碗里，肉松还保持着刚撒上去的样子，没有人伸出小手来抢，也没有人皱着鼻子说“哥哥你好小气，自己留了这么多”。
手机放在桌角，屏幕亮了一下，是班级群里老师发的通知，提醒家长记得给住校的孩子准备好换洗衣物。
阿斌点开群聊，翻了翻聊天记录，没有看到妹妹的名字，却想起她昨天晚上收拾行李时，把他给她买的睡衣叠得整整齐齐，又把兔子挂件从旧书包上摘下来，小心翼翼地挂在新书包上，说：“带着它，就像哥哥在我身边一样。”
他放下勺子，起身走到客厅的书桌前。
书桌上还摆着她的作业本，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却很认真。
旁边放着她最喜欢的卡通笔袋，里面装着几支铅笔和一块橡皮，橡皮上印着的小兔子己经被她用得只剩一半了。
书桌的一角，还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是她稚嫩的字迹：“哥哥，记得给我的小鱼喂食，三天换一次水，不然它会饿死的！”
阿斌走到阳台，鱼缸里的小金鱼正悠闲地游着，尾巴甩来甩去。
那是去年妹妹生日时，他带她去花鸟市场买的，她给小鱼取名叫“肉松”，因为它的颜色和肉松一样金黄。
这几天忙着给她准备开学的东西，他差点忘了喂食，小鱼大概是饿了，看到他过来，纷纷凑到鱼缸边，嘴巴一张一合的。
他拿起鱼食，撒了一点进去，看着小鱼抢食的样子，突然想起妹妹抢肉松时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了扬，眼眶却有点湿润。
他掏出手机，点开和妹妹的聊天框，输入了一行字：“小不点，起床了吗？
粥煮好了，你的那份留着，等你周末回来吃。”
想了想，又删掉，重新输入：“在学校要听话，按时吃饭，晚上盖好被子，有什么事记得给哥哥打电话。”
发送成功后，他把手机放回口袋，转身走回餐厅。
阳光己经升高了，透过窗户照在粥碗里，泛着温暖的光。
阿斌拿起筷子，慢慢吃起碗里的粥，甜糯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带着想念的滋味。
他知道，以后的每个清晨，他大概都会习惯性地煮两人份的甜粥，习惯性地在对面留一个座位，习惯性地想起那个扎着低马尾、喜欢抢肉松的小丫头。
平凡的生活还在继续，只是从今天起，多了一份藏在粥香里的想念，多了一份隔着距离的牵挂。
阿斌吃完粥，收拾好碗筷，把妹妹的那只缺角小碗洗干净，小心翼翼地放进碗柜里。
他抬头看了看窗外，天己经大亮了，新的一天开始了，而他在期待着，周末那个小身影回家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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