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榻上的清晨慢得像一锅还没炖熟的乌骨鸡汤,雾气温吞,窗外却己是春雪初至。
桑锦瑶醒来时,头顶的红木床帷被风掀起一点缝隙,露出小半个院子的苍白天色。
她大病初愈,尚觉身轻如燕,却不能真的去屋外飞舞,只能躺着,任耳旁的风声与人语交错。
耳边是丫鬟阿香的低声嘟囔:“昨晚那秦二姑娘又往北院送糕点,说是孝敬老夫人,奴才瞧着那盘子的分量,却比往常轻了两两。”
“是么?”
锦瑶答得云淡,眸色清冷。
阿香自知锦瑶这口气像极了雪地里的竹叶,看似平和,实则暗里藏着拂动。
她凑得更近,压低嗓音,“大小姐,奴才瞧见秦二姑娘还悄悄往西跨院瞄了一眼……那头,昨夜家主刚回府,庶房的马车一夜未停,一早内院嬷嬷又少见地往西院送去药酒。”
锦瑶没说话。
病中闻风,就是要听风嗅雪里的苦甜。
将军府里,这等“孝心”和“药酒”,从不带一味真诚。
她静静翻身,半倚床榻,看向窗外。
那壁上镂花影里,雪花不紧不慢地落着,像在半空中盘算点子。
桑锦瑶的嘴角轻微一撇,心里却更明了昨夜那场家事暗流。
便在此时,桑弘毅推门而入,带了一身雪气,眉头轻皱:“瑶儿,你昨夜还觉冷吗?”
阿香见自家少爷来,忙端正站好。
锦瑶闻言仍不改那分戏谑,“兄长昨夜自去东院守夜,待雪后回来,便问我冷暖,可见桑家嫡子名声体面,关怀未死。”
弘毅被她话中微刺,面色有些无奈,用力一叹,“你总拿我开玩笑,可外头时局紧张,父亲又未见面,只能我守着些。”
锦瑶轻哼一声,目光从窗外近雪移回房中人,“可惜将军府的热闹,与你这般憨首无关。
兄长可知北院昨夜灯未熄?”
弘毅摇头,“昨夜忙于事务,未顾得。
怎的又是秦若兰那头动静?”
这句话一出,屋里气氛微变。
锦瑶慢慢抬手示意阿香离开,将话声放低,“秦若兰送糕点,其心未必只在老夫人。
你不动,她便自觉稳妥;你若察觉,她又嫌你碍事。
兄长若想好,须放明眼,莫让人牵着走。”
弘毅沉默半晌,神色复杂。
家中权势明暗,外头春雪未化,其实更冷的是宅门里的骨子。
两兄妹话音未落,便见门口进来一串脚步。
桑老夫人的贴身嬷嬷,俨然走来,却在门槛处顿住,神情里夹着些“家务”味道:“大小姐,老夫人请安去了,命奴才来瞧你药可用完?
还交代,后头莫要随意出房,外头风寒人心未稳。”
锦瑶从容一笑,眸光转向门外,“我病中自不妄动,不过春雪初至,天地湿冷,可有热茶?”
嬷嬷面色变幻,“自会安排。
只是昨夜将军房里动静多,大小姐醒得正巧,家中主事还望大小姐多自安分。”
锦瑶听这话却不见半分怯,“嬷嬷有心,代我向老夫人道辛苦。”
嬷嬷见她不卑不亢,心头微觉钦佩,口中却道:“大小姐会说话,日后自有福分。”
她离去后,弘毅坐在锦瑶床边,小声问,“这嬷嬷的话,你可有察觉?”
锦瑶淡淡一笑,“都在字里行间。
嬷嬷来,不只是看药,也是来探病情真假;还借机警我住屋勿扰。
府中昨日有事,今日再有传言,只怕病房里也要长点耳朵。”
弘毅皱眉,“家中真有暗流?”
锦瑶轻声道,“你只管家事,莫掺外头。
内院中,庶房嫡系己蠢蠢欲动,你不守,旁人便如春雪化水,一夜涨。”
兄妹正说着,院外传来稚嫩的女声,声音娇软里带着一分装腔作势,“锦瑶姐姐,可否移步院中?
我新得一枝寒梅,想与姐姐一观。”
锦瑶闻声不答,反而侧首看向弘毅。
那声音,不用问便知,是秦若兰。
病榻上的人谁都想捧一捧,但这位庶妹,却从来不是来探病的。
弘毅犹豫道,“要我替你回了?”
锦瑶嘴角微扬,带了些许讽刺,“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兄长安心,我自会应付。”
随口吩咐阿香,“去回秦姑娘,让她在花厅候着,病人慢不得急事。”
阿香得令出去,锦瑶随即起身,披上一件淡绿色褙子——春雪色里,倒比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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