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凌晨 0:48，网约车仪表显示 13℃。
姜晚把车窗摇下一条缝，想让自己被啤酒泡过的脑袋清醒一点。
雨刚停，北京二环的高架桥缝里钻出潮湿的桂花香——路边不知道哪棵景观树偷偷开了花，混着汽车尾气味，竟有点像可乐加柠檬。
“小姐，您尾号 7127？”
“嗯……7127。”
她报手机尾号时打了个酒嗝，声音糯糯的，像把尾号也泡进了啤酒杯。
司机瞄一眼后视镜：女孩齐肩发乱成鸟窝，抱着 60 cm 高的纸质“人设立牌”，立牌上的二次元男人露着标准八块腹肌，塑料表面被雨水划出几道性感的水痕。
“姑娘，这大半夜的，您去光年互娱干啥？
那儿 24 层灯全灭了。”
“去……交稿。”
她低头蹭蹭怀里的立牌，“再拖稿，编辑就要把我扔进后海了。”
司机笑：“漫画家？
了不起。
可园区夜里不刷卡进不去啊。”
“我……有办法。”
她其实没办法——只有一个临时访客二维码，早过期。
车从辅路拐进文化创意园，空荡的石板路映着黄光，像一碗冷掉的蛋花汤。
姜晚付钱，下车，立牌“哐”一声戳进积水里，水花溅到她的小皮鞋——鞋头那朵布艺雏菊瞬间湿透，黑一块黄一块。
2园区门口保安亭拉着帘子，值夜大爷正用收音机听《五环之歌》，声音飘出来，像 90 年代的磁带倒带。
姜晚把立牌挡在头顶，猫着腰，刷卡——“滴——无效。”
再刷——“滴——无效。”
机器发出的红光照在她鼻尖，像老师批作业的红叉。
她撅嘴，从帆布包里摸出一支过期口红——蜜桃色系，上嘴会显黑，但画玻璃正合适。
“不让我进……那我就画个门。”
她蹲在玻璃门边，一笔一划描猫爪，边画边给自己配音：“喵～”327 楼，沈砚刚结束一场越洋投决会。
会议室灯一排排熄灭，只剩他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得男人轮廓像冰雕。
徐洛抱着文件进来：“老大，车到了，走吗？”
沈砚“嗯”一声，合上电脑，抬眼——监控里，一楼闸机口蹲着个穿奶咖色风衣的女孩，正用口红在玻璃画猫垫。
徐洛凑过去：“咦？
这不是白天 HR 筛掉的实习助理？
叫……姜晚。”
沈砚没说话，目光落在屏幕右下角的时间：1:27。
半晌，他伸手按住对讲机：“保安，放行。”
4姜晚画完第西只猫爪，门禁“嘀”一声自己开了。
她愣了半秒，抱起立牌就冲进去，生怕机器反悔。
电梯要刷卡，她只能戳“27”——按钮亮了一下，居然没拒绝。
“好人一生平安……”她对着电梯顶拜了拜。
电梯镜面墙映出她此刻的模样：刘海成绺，眼尾飞着两抹被雨水晕开的亮片眼影，像打翻的银河。
527 楼，灯自动感应，一排排亮起。
沈砚站在走廊尽头，黑衬衫，袖口挽到小臂，手里拎着一个纸杯——刚在茶水机接的温水，杯壁印着“光年互娱”的 LOGO，像把银河装进一次性容器。
电梯门开，姜晚抱着立牌探出头，左脚先迈，右脚被立牌绊住——“啪叽”一声，人往前扑，立牌上的腹肌男人“咔嚓”折成两半。
沈砚伸手，稳稳抓住她后衣领，像拎一只奶猫。
纸杯里的水晃出来，洒在他虎口，顺着掌纹往下淌。
“对、对不起……”姜晚抬头，视线先撞进男人锁骨，再往上——那张脸她在微博热搜见过：光年互娱史上最年轻 VP，沈砚。
沈砚垂眸，看见她睫毛上还沾着碎钻，亮晶晶，像偷偷藏了一颗星球。
6“7127？”
他忽然开口，声音低而清，像凌晨两点的蓝牙音箱。
“啊？”
“你手机尾号。”
“你……怎么知道？”
沈砚没答，只松开她衣领，弯腰捡起折成两半的立牌，指腹擦过断面，被纸边划了一道，血珠瞬间滚出来。
“嘶——”男人很轻地吸了口气。
姜晚慌忙去翻包，掏出一包“心相印”——纸巾包装上画着蜡笔小新，被她用了大半，边缘还沾着薯片碎。
她捏住他手腕，把纸巾按上去，嘴里呼呼两下：“不疼不疼……”沈砚任她抓着，视线落在她耳后——那里有一颗棕色小痣，像不小心溅上的可可粉。
7“交什么稿？”
“就……漫画，编辑说今天再不交，就把我扔进后海。”
“后海不够深，扔通州运河吧。”
姜晚眨眨眼，忽地咧嘴笑：“沈总，您真幽默。”
沈砚轻哂：“知道我？”
“热搜见过……她们说您是‘二环李洙赫’。”
男人把断掉的立牌靠墙放，一手插兜，一手朝她伸过去：“门禁卡。”
“……过期了。”
“身份证。”
“……忘带。”
沈砚叹了口气，像是权衡利弊，半晌侧身让开：“进来，别在门口制造噪音。”
8VP 办公室足有 80 平，一整面落地玻璃俯瞰建国门立交桥，车流像一条被拉长的星轨。
沈砚把灯调到 2700K 暖黄，光晕落在深灰色地毯上，像给房间铺了一层奶茶奶盖。
姜晚自觉把立牌残骸靠在沙发边，乖乖坐下，双手放膝盖，像被罚站的小学生。
沈砚打开冰箱，拎出一盒鲜奶，又翻出一个玻璃壶，倒进去，微波 60 秒。
“叮——”他把热牛奶推给她：“先醒酒，再谈稿。”
姜晚双手捧杯，指尖被烫得发红，却舍不得松。
奶香钻进鼻腔，她忽然有点鼻酸——上一次喝热牛奶，是去年考研前夜，妈妈用同款玻璃壶给她热了一杯，说“别怕，考不上就回家”。
9沈砚坐回办公桌，敲了两下键盘，打印机“沙沙”吐出一张 A4：《光年互娱 IP 孵化部签约作者登记表》。
“填。”
“……啊？”
“不是交稿？
公司可以收，但得先建档。”
姜晚攥着杯耳，脑袋发懵：“可、可我只是想偷偷塞进编辑抽屉……现在塞进我抽屉，区别？”
男人把钢笔递给她，笔身是低饱和度的雾面黑，笔尖在灯下泛冷光。
姜晚接过，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像被静电咬了一口。
10表格第三栏：代表作。
她写：《恋与饲养员》。
沈砚挑眉：“男主原型？”
“猫……猫系男友。”
“现实原型？”
“没、没有！”
男人没追问，只把表格翻过来，背面朝上，推给她：“交稿流程走完了，可以回去睡觉。”
姜晚“哦”一声，抱起立牌，刚走到门口，又折返——“沈总，我能……借个胶带？
立牌得补救，明天还要出展。”
沈砚拉开抽屉，扔给她一整卷白色纸胶带，是日本品牌，印着小小北极熊。
姜晚道谢，蹲在地毯上开始“手术”，嘴里哼《小星星》，跑调跑到西伯利亚。
11沈砚低头回邮件，余光却落在她后颈——风衣领口太大，随着她动作，露出一片瓷白皮肤，脊椎骨一节一节，像漫画里用 0.38 笔芯描出的细线。
“姜晚。”
“嗯？”
“你住哪儿？”
“通州，北关。”
“夜里没地铁。”
“我……打车。”
“雨刚停，软件排队 200 号。”
姜晚手指一顿，胶带“呲啦”撕太长，回卷成一团白色毛线。
沈砚己经拿起车钥匙：“走吧，顺路。”
12电梯下行，数字跳到 15，姜晚终于开口：“沈总，您……为什么帮我？”
男人盯着金属门，声音被电梯厢拢得有点闷：“我缺个助理，你缺个编辑，互利。”
“可我还不够格……我看人从不走眼。”
“万一走眼？”
“那就认栽。”
13地下车库，凌晨 2:20。
沈砚的车是辆黑色 MPV，内饰却贴着软萌导航语音——蜡笔小新“哦你转弯了哦”。
姜晚没忍住，“噗”地笑出声。
男人单手扶方向盘，另只手把语音关掉，耳尖可疑地红了。
14车出园区，导航推荐两条路：A 京通快速，26 分钟，收费 9 块 8；B 朝阳路，48 分钟，红灯 21 个，免费。
沈砚毫不犹豫选 B。
姜晚想：可能是为了省 9 块 8，有钱人的世界她不懂。
15车过西惠桥，天边滚过闷雷，雨点又砸下来，像有人在车顶撒黄豆。
沈砚把雨刮器调到二挡，节奏刚好合上姜晚心跳。
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热牛奶味，混着男人身上的冷杉香，像冬日森林里开了家 24 小时便利店。
16小区门口，积水到脚踝。
沈砚把车停在马路牙子边，俯身从储物格拿出一把折叠伞——黑色，伞柄刻着“G”字母。
“拿着，下次还。”
姜晚没推辞，立牌太大，她得护住“男主”的腹肌。
17推门下车前，她忽然回头：“沈总，您……哪天生日？”
“12 月 27，怎么了？”
“没什么，就……谢谢您。”
“想谢，明天来公司报到。”
“……啊？”
“IP 运营部，缺人，8:30 打卡，别迟到。”
18姜晚站在雨里，首到车灯消失在拐角，才低头看伞柄——G。
她的名字首字母。
不知是巧合，还是……19她抱着立牌蹚水进小区，楼道灯坏了，手机也没电。
黑暗里，她摸到电梯按钮，忽然想起什么，咧嘴笑——明天 8:30，她好像……没有拒绝。
2027 楼，沈砚回到办公室，把车钥匙扔进抽屉。
电脑屏幕还亮着，他点开搜索栏，输入：“姜晚，A 大 2018 级，漫画社。”
网页加载中，男人指腹摩挲虎口，那道被纸划伤的口子己经结痂，隐隐发痒。
他低低笑了一声：“欠我的伞，该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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