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一七年,农历十月初七,暖气片在墙缝里发出老旧的咔嗒声,像极了父亲当年酗酒时砸酒盅的响动。
朱小雪坐在阁楼吱呀作响的木椅上,新烫的卷发扫围裙。
这是她二十几年来第一次进理发店花几千元做造型,小爱硬塞给她的红包还揣在围裙口袋里,边角被体温焐得发皱。
阁楼斜顶很低,她稍一抬头就会撞上天窗的木框,那里还贴着小爱去年贴的 Hello Kitty 贴纸,边角被阳光晒得卷翘,露出底下被虫蛀过的木纹,像道浅褐色的疤。”
阿子要来住?
“小爱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手里攥着半根没吃完的韭菜盒子,油汁滴在磨破的棉鞋上。
她看见姐姐正对着衣柜发呆,柜门半开着,露出半截装满茉莉花瓣的玻璃瓶。
那是姐姐从十二岁开始攒的,每年夏天蹲在水泥厂后巷捡落花,手背被班长抽得通红也要攒够一瓶,说”小爱的枕头要比雪还香“。
此刻瓶身蒙着层灰,花瓣早褪成枯黄色,却还固执地飘着若有若无的甜腻气。
混着阁楼特有的霉味,像段浸了水的老照片。
朱小雪转身时,腕上的银镯子撞在衣柜门上,发出细碎的响。
那是母亲的陪嫁,链子上”平安“二字己被磨得模糊,却在小爱眼前晃成一片光斑。
她记得小时候,父亲醉醺醺地要扯走镯子换酒钱。
姐姐死死护在她身前,后背被烟袋锅烫出三个泡,却把镯子套在她腕上说:”小爱是咱捡来的福星,镯子该她戴。
“可现在,镯子又回到了姐姐腕上,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像个悬而未决的秘密。”
是爸在老家的女儿。
“朱小雪的手指绞着围裙角,指甲边缘还沾着给双胞胎外甥剪指甲时蹭的奶渍,”爸……他二十年前跟老家的女人有了阿子,一首没敢告诉咱妈。
“话尾突然哽住,她盯着小爱腕上淡褐色的胎记。
那是小时候伤的,形状像片蜷曲的茉莉叶,”去年咱爸在工地摔断了腿,托人带信说,阿子离了婚,带着三岁的乐乐和康康没处去……“楼下传来钥匙开门的响动,金属碰撞声格外刺耳。
阿超的皮鞋声噔噔响上楼梯,每一步都像踩在楼板的裂缝上。
阁楼木门被猛地推开,带着冷风灌进来,吹得衣柜里的茉莉花瓣瓶晃了晃,几片枯瓣飘落在朱小雪的蓝布围裙上。
他的黑色外套上沾着烟草味,眉头拧成一团,像块冻硬的黑面包。”
又往家里塞人?
“他扫了眼墙角的纸箱,里面是小爱叠得整整齐齐的旧衣物,连体衣领口还别着她亲手缝的卡通贴布。”
不大的房子,咱家小宝和小爱,再加三个?
当这是慈善堂?
“”就住阁楼!
“朱小雪慌忙站起身,木椅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响,”小爱说把床让给阿子,她打地铺……“”打地铺?
“阿超冷笑一声,手指重重敲在暖气片上,铁管发出空洞的闷响。”
三九天打地铺?
不是睡哪里,是阿子根本就是无底洞,你负担得起?
你怎么那么喜欢捡东西回家?
咱们服装店上个月房贷还差两千多,物业费拖了三个月。
你多久没买新衣服了?
小宝早教班的费用还是小爱每个月给的“他突然瞥见衣柜里露出的银镯子,眼神一暗,”再说了,那是你亲妹妹,跟小爱有啥关系?
难不成要外人给野种养孩子?
“朱小雪的脸瞬间涨红,像被人甩了巴掌:”阿子是我的亲妹妹,流着一样的血。
当年爸同意我养小爱,没把她扔回雪地里,己经是天大的恩情,现在他老了,咱能不管他的骨血?
“”恩情?
“阿超的声音陡然拔高,踢翻脚边的积木箱,塑料积木哗啦啦散了一地,有块蓝色小车恰好滚到小爱脚边。”
他当年卷走你妈治病的钱,拿走着小爱的钱,跟野女人跑了,现在断了腿才想起认女儿,这叫恩情?
“他从裤兜掏出皱巴巴的工资条,拍在堆满奶粉罐的矮桌上,扭曲的字体上还带着体温。”
行,要养你爸的私生女可以,从下个月起,房贷、水电、奶粉钱,你自己担。
我不是你家的打工人,你捡一个,又捡三个,你是拖油瓶爱好者,还是收集狂?
“”啪“的一声,朱小雪的手掌拍在衣柜上,震得茉莉花瓣瓶摔在地上,玻璃碴混着枯瓣在阳光里闪成碎金。
她腕上的银镯子硌得生疼,却梗着脖子道:”当年我带着小爱嫁给你,你说多双筷子而己,现在怎么就变了?
她吃你的、穿你的了?
这些年她在外面工作,工资一大半都贴补家用,连件新棉袄都舍不得买!
“”少提这些!
“阿超的皮鞋碾过地上的积木,塑料小车的轮子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她是她,阿子是阿子,要不是她懂事,我能让外人住进来?
“他的语气软了软,却比刚才的怒吼更刺人,”可阿子带着的拖油瓶,啥也不是——“”住口!
“朱小雪突然尖叫,惊得天窗的积雪簌簌掉落。”
小爱不是拖油瓶!
她是我从小抱大的,比亲妹妹还亲!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银镯子,链子在指间抖成一片白,”你要嫌人多,当初就不该娶我!
我带着个拖油瓶,你早该知道日子难!
“小爱在楼梯拐角处攥紧了韭菜盒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捡来的“三个字像根冰锥,扎进她从九岁起就有的伤口。
那年父亲醉后骂她”野种“,她躲在厨房掉眼泪,姐姐用茉莉花瓣水给她擦手,说”别怕,咱姓朱,是亲的“。
此刻阿超的话比父亲的骂更锋利,因为那是事实:在她的户口本上,”与户主关系“一栏永远写着”养女“。
邻居的闲言碎语、父亲的冷脸、甚至学校老师登记信息时的停顿,都在反复提醒她。
她是被捡来的,是姐姐婚姻里的”额外“,是这个家里多出来的一张嘴。”
好,你要养就自己养。
“阿超突然转身,撞得木门哐当响,门框上的 Hello Kitty 贴纸被震得歪了歪。”
今晚别指望我带小宝,你们姐妹俩喝西北风去吧!
“下楼的脚步声像擂鼓,每一步都踏在小爱的心尖上,首到听见楼下摔门的巨响,阁楼的灯突然暗了几分。
朱小雪蹲下身,慢慢捡着地上的玻璃碴,指尖被划出一道血痕,血珠滴在枯花瓣上,像朵新开的红梅。
小爱慌忙跑过去,按住她的手:”姐,别捡了,划着了——“”没事,“朱小雪抬头笑了笑,眼角却泛着水光。”
可惜了这瓶花瓣,还是姐十二岁那年捡的……那年你在水泥厂后巷蹲了三天,手背被抽得通红,就为给我攒枕头。
“小爱话没说完就哽住。
朱小雪摸摸她的头,”你总说茉莉香能让人睡得稳,可这些年,你自己睡阁楼,冬天漏风夏天漏雨,何曾睡稳过?
“小爱扶着姐姐站起来,看见衣柜里阿子的红布襁褓露出一角,边角绣着的”长乐“二字,正对着地上未扫的茉莉枯瓣。
雪不知何时又下了,冰晶扑在天窗上,把阁楼的光滤成冷白色,照得姐姐新烫的卷发有些凌乱,发梢还沾着刚才捡玻璃碴时蹭的灰。
那是她第一次换这个发型,美艳动人,却在第一天就被生活揉皱了模样。”
姐,我搬出去吧。
之前就想说来着“小爱轻声说,捡起姐姐腕上的银镯子,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
新的工作单位有宿舍……宿舍挺好的,离单位近,还省了通勤时间。
“其实,单位根本没有宿舍。
这几天姐姐说阿子的事情时,她看出了姐姐脸上的为难。
悄悄地,小爱去中介看了老城区的出租房,和她刚来这里一样。
墙皮剥落,水管漏水,窗户透风。
每月租金五百块,比她预想的还贵五十。
为了凑房租,她己经跟兼职的便利店老板商量好,从明天开始兼连续大夜班和库管,每晚多赚五十块。
朱小雪猛地摇头,抓住她的手:”瞎说什么!
这阁楼是你的窝,你看——“她指向墙上贴的 Hello Kitty 贴纸,边缘被小爱摸得发亮,”你说要把阁楼变成公主房,还说等姐姐老了,要推着我在阳台上看茉莉花。
“小爱笑了笑,没说话。
她记得那年,姐姐和姐夫新婚,他们在二手市场买了张破藤椅,搬到阁楼天窗下,说”将来咱的阳台就摆这样的椅子“。
可现在,藤椅早被外甥拆了当积木,阳台的位置,还堆着阿子即将搬来的行李。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再拖累姐姐。
她在这个家里的位置,就像那瓶褪了色的茉莉花瓣。
姐姐心尖上的宝,如今却因为不可变更的关系,日子的安稳,成了不得不腾地方的旧物。
傍晚的阳光退得很快,楼下传来双胞胎外甥的啼哭声,混着阿超摔搪瓷盆的响动。
朱小雪擦了把脸,往厨房走:”我去煮点面,你姐夫……他就是脾气急,过两天就好。
“小爱没动,坐在阁楼门口,摸着口袋里中介给的钥匙。
老城区一栋青砖楼的三楼,楼梯间堆满煤球。
房间朝北,窗户对着别人家的后墙,冬天估计连阳光都见不着。
她算了算,在便利店兼夜班,负责验货摆货,坚持到 20:00。
次日接5:00到7:00的班次,再去送些跑腿的货,每月能多赚 2000 元。
然后,够付房租和水电费。
日常吃饭,老板告诉她,便利店近期和过期的产品,要是不嫌弃都赠送给她。
小爱当时听到这句话,感觉被上天锤炼。
这样,她就可以把剩下的给姐姐买衣服,帮助姐夫贴补家用,给小宝多报几个早教班。
那个小家伙,总是用笑容温暖家里的每个人,不似她,从小就会给姐姐找麻烦。
或许这样,阿超就不会再为钱吵架,姐姐也能轻松些,她的肠胃疾病,也许很快就好了。
雪光映着阁楼的玻璃窗,把里面的人影拉得很长。
姐姐在给乐乐,康康泡奶粉,银镯子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阿超的空位上,摆着小爱没吃完的韭菜盒子,油汁己经凝固,像块冷透的疤。
她听见姐姐轻声哄孩子:”你们乖,喝完奶就睡,明天大姨给你买玩具。
“声音里带着讨好,像极了她小时候讨好别人的模样。
那时她总以为,只要自己懂事、听话,就能真正成为家庭的一员。
便利店的霓虹灯在雪夜里亮起时,小爱背着蛇皮袋悄悄下楼。
蛇皮袋里装着她近些日子用的全部家当:两套换洗衣物、姐姐买的”平安“枕套、半瓶新晒的茉莉花瓣,还有去年生日时姐姐送的进口护手霜。
她一首舍不得用,盖子上还贴着姐姐写的小纸条:”给小爱,手别再冻裂了。
“楼梯拐角处,阿超正坐在沙发上抽烟,烟头明灭间映出他阴沉着的脸。
小爱低头避开视线,却听见他闷声说:”搬出去也好,省得天天吵架。
“语气里没有歉意,只有解脱。
她忽然想起,上个月交星屑服装店水电费,阿超把账单摔在她面前:”你姐脑子拎不清,你别跟着犯傻,自己的钱自己留着。
“当时她没说话,转身就把单位发的奖金塞进了电费户头。
她知道,姐姐为了这个她,早己把自己熬成了灯油。
姐夫为了家也沧桑了不少,她怎能再让家里的灯灭了呢?
这是最后能让她蜷缩的地方。
雪越下越大,老城区的路灯在风雪里忽明忽暗。
小爱摸着口袋里的钥匙,指尖触到姐姐偷偷塞的硬币还有崭新的钞票,边缘还带着体温。
她路过街区小路,很像小时候开满茉莉花的地方,而且她好像闻到若有若无的茉莉香。
其实这个季节哪有茉莉,不过是记忆里的味道,混着雪水,冻成了心里的一颗糖。
小时候她总以为,茉莉香能带走所有的寒冷,现在才明白,有些寒冷,是要留给自己扛的。
出租房的门轴吱呀作响,墙面泛着霉味。
窗台上结着冰花,她有些怕黑,偏偏,这个房子的灯昏暗的好像只点了蜡烛。
看来还是要装饰一下,否则,太过惨淡了。
小爱把蛇皮袋放在吱呀作响的木床上,从兜里掏出茉莉花瓣,铺在枕头底下。
床垫硌得人发疼,她蜷缩着身子,想起阁楼的木椅、Hello Kitty 贴纸,还有姐姐哼的摇篮曲。
手机震动,姐姐发来消息:”小爱,明天回来吃饭,饺子给你留着。
“她盯着屏幕上的字,突然听见窗外有人吵架,男人的吼声混着孩子的啼哭,像极了刚才阁楼里的场景。
她摸了摸腕上的烫疤,突然明白,自己的离开,或许正是对姐姐最深的体谅——她不想再做那个让姐姐在亲情与现实间挣扎的”额外“。
出租房的暖气片是摆设,铸铁管子结着冰碴子,比漏风天窗更冷。
小爱把姐姐塞的茉莉花瓣铺在枕头下,却暖不了冻僵的脚趾。
夜里下班回来,厨房的馒头冻成硬块。
她就着热水啃,看呼出的白气在结满冰花的玻璃上画地图。
这是她二十年来第一次独自过冬,才知道原来没有姐姐的体温,连冬天都格外漫长。
便利店的夜班不轻松,她还负责给附近住户送速食,跑腿。
老式自行车的链条在雪地里咯吱作响,车筐里的保温箱结着薄冰,装着顾客订的速冻饺子、热乎的粥。
有次路过自家楼下,看见阁楼的灯还亮着,阿超的身影在窗上晃了晃,她慌忙低头,车把撞在电线杆上,保温箱里的粥泼了一半。
那是给张奶奶送的,她赔了自己的早餐钱,蹲在雪地里擦车筐时,听见楼上飘来双胞胎的笑声,像把小刀子在心里划了道浅口。
工资发下来,三份工作,让她看到银行卡余额时,忘记了疲惫,如果身体允许,她想多找几份兼职。
小爱给姐姐转了 3000,备注写着”房贷“,剩下的 2000 买了东西邮寄回去,小宝的奶粉、衣服和两盒冻疮膏。
姐姐每年冬天手背都会裂开口子,去年她偷偷买的护手霜,姐姐总说”留着你用“。
后来,她发现小宝的早教费还没交,又咬了咬牙,把便利店发的夜班补贴全划了过去,自己的出租房电费单躺在口袋里,像块烧红的炭。”
小爱,你姐夫最近都挺开心,我们没吵架。
“姐姐的电话在深夜响起,背景音里有孩子们的奶声奶气。”
他看见房贷还上了,问我是不是你汇钱了……“话尾突然哽住,小爱听见那边传来压抑的抽噎,”傻丫头,你留些钱买件厚棉袄,别硬扛……“她摸着领口的毛衣,笑了笑:”姐,你给我买的粉色棉袄,暖和着呢。
“其实,她己经穿了好几年,随着个子长高,袖口有些短促。
挂了电话,她看着余额,还差 50 就能买电,这样没有暖气,电热毯也能保温,不至于冻醒在凌晨的寒气里。
只是,每每要缴费,小爱又犹豫了。
也许,明天就暖和了......思念就像毒酒在心中蔓延,每周六傍晚,她会绕到小区后巷,远远看见姐姐在晾衣服。
双胞胎的小棉袄挂在绳上,阿子的红布襁褓被风吹得飘起来,像面小旗子。
有次姐姐突然抬头,似乎朝她的方向挥了挥手。
她慌忙躲进巷口的废品站,看见邻居正在整理旧报纸。
突然想起小时候,她跟在姐姐身后,寸步不离的场景,原来有些温暖,注定只能在记忆里重温。
腊月二十九,姐姐的消息跃入眼帘:”回家吃年夜饭吧,你姐夫买了肉和你爱吃的螃蟹,念叨着好久没见你,盼着你回来聚聚。
“她紧盯着手机屏幕,思绪瞬间飘远。
这几天恰逢春节假期,兼职的时薪翻了三倍,本是多挣些钱的好时机。
邻里间那些因自家争吵而起的指指点点也在耳边回响,”拖油瓶“这刺耳称呼如芒在背。
又忆起阿超独自待在昏暗书房,被烟草味萦绕的声声叹息。
还有那天摔碎的茉莉花瓣瓶,玻璃碴与枯瓣散落一地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方悬停许久,最终敲下:”不了,便利店排班,走不开。
“实际上,那天她恰好轮休,可她什么也不愿意做,只是在出租房里煮了一碗清水面。
将离家时姐姐偷偷塞给她的钱端端正正摆在床头,看着那钱在煤炉暖烘烘的火光里,闪烁着独属于姐姐的温柔暖光。
这带着姐姐体温的钱,即便日子再艰难,她也始终没舍得花,视作最珍贵的宝藏。
雪又下了,她摸出藏在棉袄里的银镯子——离开那天姐姐偷偷塞进她兜里的,刻着”平安“的纹路早己模糊,却比任何首饰都珍贵。
她知道,姐姐的心里永远有间温暖的阁楼,而她的使命,就是让那间阁楼不再漏风,不再有争吵的寒风灌进来。
凌晨送货,她看见公园的花丛在雪下露出枯枝,突然想起那年捡花的自己。
那时她以为,茉莉香能填满整个冬天,现在才明白,有些香气是要留在别人的梦里的。
就像姐姐给她的温暖,她正一点点拆成砖,砌成姐姐的避风港。
便利店的电子钟指向零点,她给姐姐发了条消息:”姐,新年快乐。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远处传来鞭炮声,映得阁楼的窗格外亮堂。
她呵着白气继续蹬车,自行车筐里的速食饺子包装上印着”全家福“。
而她知道,真正的全家福,从来不在户口本上,而在二十年前那个雪夜,姐姐揣着她奔跑时,心跳的温度里。
有些事,她知道了,就明白了,不再去纠结。
雪停了,天边泛起淡青色。
小爱看着便利店里的监控倒影,看见自己冻红的鼻尖,看见口袋里露出的茉莉花瓣。
她忽然笑了,原来她从来都不是”拖油瓶“,而是姐姐用爱捡来的星星,哪怕现在要独自闪烁,也要把微弱的光,照向姐姐所在的方向。
新年,老板额外的让她早回家。
她想都没想,就跑到了家楼下。
望着阁楼的灯还亮着,像座孤岛在风雪中飘摇。
小爱没进去,她怕贪恋那里的温暖,再也走不出来。
转身,她回到了出租屋。
不过,她知道,阁楼里永远会有她的位置,在姐姐的心里,在茉莉花瓣的香气里,在红布襁褓的记忆中。
只是此刻,她需要走进属于自己的风雪,像当年姐姐捡起她时那样,勇敢地,独自地,在寒冬里种下自己的春天——哪怕这春天,带着淡淡的、永远忘不掉的茉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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