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回自己的杂役住处，而是鬼使神差地拐去了平时相熟的几个师兄弟那里。
心里的激动和那股卸下重担的轻快感，憋得他难受，非得找人说叨说叨不可。
“哎，你们猜我今儿碰见啥稀奇事了？”
他凑到正唉声叹气、为明日杂物分配发愁的李老西跟前，压低声音，脸上却带着压不住的光。
李老西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还能有啥？
又被执事骂了？”
“不是！”
王莽神秘兮兮地摇头，“是后山那个…林疯子！”
“他？
他又发疯打你了？”
旁边另一人插嘴，带着点幸灾乐祸。
“去去去！
胡说八道！”
王莽啐了一口，随即又换上那副神秘表情，“我跟你们说，那林疯子…不，林师兄，他…他有点神！”
他把自己如何被林砚一眼看穿症状，如何做了那套奇怪的动作后身体就轻松了不少，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自然略去了“心魔”这个禁忌词汇，只说自己修炼出了点岔子，胸闷气短睡不着。
“他就让我绷紧脚趾头，再松开，就这么几下，嘿，真奇了！
我这胸口啊，就跟搬开块大石头似的！”
王莽比划着，唾沫横飞。
李老西将信将疑：“扯淡吧？
绷脚趾头能治修炼出的岔子？
我看你是魔怔了！”
“爱信不信！”
王莽有些急了，“反正我现在舒坦多了！
林师兄说了，我这毛病，他能治！”
这话一出，旁边几人都安静了下来，互相看了看，眼神里多了些别的东西。
修炼之人，谁没个气血不畅、心神不宁的时候？
轻则耽误修炼，重则…他们不敢想。
宗门丹阁的丹药贵得要死，而且也不是什么都治。
若那疯子…不，若那林砚真有点邪门歪道的本事……“王莽，你说的…是真的？”
一个一首没说话的瘦高个迟疑着开口，他最近练一套剑诀，总觉得手腕经脉滞涩，隐隐作痛，去丹阁问了，人家说没什么丹药对症，让他自己温养，可温养了半个月也不见好。
“千真万确！”
王莽拍着胸脯，“不过林师兄说了，诊金…得用灵石或者等价的东西。”
*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林砚正在屋里琢磨系统给的新手礼包——里面是一本《基础神识运用法（心理医生特供版）》和10点可自由分配的专业积分。
那本神识运用法颇为精妙，讲究的是如何将神识凝聚成丝，更精准地感知对方的情绪波动和潜意识活动，简首是为他量身定做。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小心翼翼的敲门声，不止一个。
林砚挑眉，放下手中的东西，缓步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三个人。
除了眼神热切、带着黑眼圈却精神不错的王莽，还有两个面生的杂役。
一个瘦高个，不停地活动着自己的手腕，脸上带着忐忑和期待；另一个则面色蜡黄，眼神躲闪，不停地清着嗓子，似乎喉咙很不舒服。
“林师兄！”
王莽恭敬地行礼，然后侧身介绍，“这位是赵干，练剑伤了手腕；这位是刘能，喉咙不舒服好些天了，丹阁的清咽丹吃了也没用。”
林砚目光平静地扫过两人。
在初步掌握了神识运用法后，他看得更清晰了。
赵干手腕处缠绕着一股郁结的“气”，与其说是伤，不如说是某种**躯体化症状**——将心理压力转化为了生理疼痛。
而刘能，喉咙并无器质性病变，但他的焦虑几乎凝成了实质，不停地清嗓子是一种典型的**强迫性行为**，用以缓解内心的不安。
“进来吧。”
林砚侧身让开。
没有香炉，没有蒲团，只有一张破床和几个树墩当凳子。
但这寒酸的环境，反而因为林砚那过分平静的气度，显得有了一丝神秘感。
王莽抢先坐下，献宝似的掏出一块写满歪歪扭扭字迹的木片：“林师兄，您让我写的，我都写下来了！
每次害怕时，就想‘我会经脉尽断变成废人’、‘会被执事赶出宗门’……”林砚接过，扫了一眼，点了点头。
认知行为疗法的第一步，就是让患者意识到自己的“自动化负性思维”。
他看向赵干：“你的手腕，不是在练剑时伤的，是在你害怕练不好那套剑诀，会被同伴嘲笑、被师父责罚的时候，才开始疼的，对吗？”
赵干浑身一震，脱口而出：“您…您怎么知道？”
他确实是在一次剑诀考核前，因为过度紧张，才突然感觉手腕不适的。
林砚没回答，手指轻轻点在赵干手腕的某个穴位上，一丝微不可察的神识探入，引导着那郁结的“气”稍微散开一丝。
“问题不大。
从今天起，每次练剑前，先告诉自己‘练不好是天经地义，练好了是意外之喜’。
另外，王莽，把你昨天学的放松法子教他一遍，重点练习手臂和手腕。”
赵干将信将疑，但还是跟着王莽学了起来。
接着，林砚看向不停清嗓子的刘能。
“你喉咙没事。”
林砚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是你心里有话不敢说，有气不敢发，全都堵在了这里。”
刘能的脸瞬间白了，眼神惊恐地看着林砚，像是被说中了最隐秘的心事。
他性格懦弱，在杂役中经常被欺负，受了气也只敢憋在心里。
“找个没人的地方，对着石头或者大树，把你想骂的人、想抱怨的事，大声喊出来。
每天喊够半个时辰。”
林砚给出了一个看似荒唐的处方，“喊完之后，再来找我。”
刘能张大了嘴巴，半晌，才讷讷地点了点头。
处理完这两个，林砚才重新看向王莽，针对他写的那些灾难化思维，一条条地进行辩驳和引导……半个时辰后，三人从破屋里出来时，神色各不相同。
王莽是满面红光，信心倍增；赵干是若有所思，活动着手腕感觉似乎真的轻快了些；刘能则是满脸纠结，仿佛在思考对着石头大喊是不是更丢人……但无论如何，一种隐秘的、关于后山疯子其实是个“隐士神医”的流言，开始在外门底层杂役和部分不得志的弟子中，悄然流传开来。
* * *几天后的傍晚。
林砚看着系统面板上专业积分：35的字样，以及王莽己经达到治疗进度：62%的提示，微微点头。
效果不错。
就在他准备关门时，一个身影有些犹豫地出现在小径尽头。
来人穿着外门弟子的标准青袍，虽然同样朴素，但比杂役的灰衣体面不少。
他面色苍白，眼神里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和……难以掩饰的惊惧。
他左右张望，确认没人注意，才快步走到林砚门前。
“你…你真能治…治那种…晚上睡不着，总觉得…有东西在看着你的毛病？”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颤抖。
林砚看着他眼下的乌青和瞳孔里细微的惊惶，心里有了初步判断。
这己经不是简单的焦虑，可能伴有**被害妄想**的倾向。
“进来说。”
林砚让开身。
这名弟子咬了咬牙，闪身进了屋。
当他说明来意，是因为在一次夜间独自巡逻后，就开始疑神疑鬼，甚至出现了幻听时，林砚脑海中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新任务：治愈外门弟子张恒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伴有精神病性症状）任务难度：中等奖励：专业积分+50，特殊奖励：安神香制作图谱（系统改良版）林砚的目光落在张恒腰间鼓鼓囊囊的储物袋上。
他知道，第一个具有一定分量，也更具挑战性的“病例”，上门了。
而他的“青山分院”，似乎要迎来第一个“住院病人”了。
他看着张恒那紧张到几乎要崩溃的神情，知道这笔“诊金”，恐怕不会低。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