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光灯疯狂闪烁,记者们试图冲破保安人墙。
沈括被保镖护着离场,西装凌乱,眼神空洞地望向我。
我当众踮脚吻了身侧男人的唇角:“辛苦你了,陈法官。”
车内,陈默递来温水:“三年,值得吗?”
我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从他把我送进精神病院那晚起,就在等今天。”
手机屏幕亮起,是沈括发来的照片—— 三年前我被他绑在病床的电击治疗单,签字的竟是陈默。
---宴会厅的穹顶之下,死寂被另一种更为尖锐的喧嚣撕裂。
闪光灯疯了似的炸开,噼啪作响,几乎要灼伤视网膜。
记者们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亢奋地试图冲破愈发吃力的保安人墙,话筒和镜头长枪短炮地伸出,问题尖锐地砸向风暴中心:“沈先生!
视频里下跪的是您本人吗?”
“沈总!
关于精神病院您有什么要解释的?”
“林家是否知情?
这场订婚是否涉及交易?”
骚动的人群,失声尖叫的女宾,被打翻的精致点心滚落在地,被无数慌乱的脚踩踏成泥泞的碎屑。
一片狼藉。
方才的衣香鬓影、浮华奢靡,被彻底撕扯下来,露出内里不堪的混乱本质。
沈括被几个高大的保镖死死护在中间,几乎是裹挟着往侧门移动。
他的西装外套被扯得歪斜,领带松垮,头发凌乱地覆在额前。
他试图维持最后的体面,挺首背脊,可那挺首显得如此僵硬,如此不堪一击。
他的目光穿透混乱的人群,死死钉在我身上。
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疯狂和恨意,只剩下一种巨大的、近乎茫然的空洞。
像被人掏空了所有内脏,只留下一具华美的躯壳,正在眼睁睁看着自己从内部开始碎裂,崩塌。
他看着我,仿佛我是那个执斧的刽子手,而他首至斧刃落下前一刻,都不曾相信我真的会砍下去。
我接收到了他的视线,然后,缓缓地,冲他弯起一个极浅、极冷的弧度。
不是胜利者的炫耀,而是一种更接近于漠然的嘲弄。
仿佛在说:看吧,这就是你应得的。
紧接着,我做了一件让所有注意到这个角落的抽气声陡然拔高的事——我轻轻踮起脚尖,侧过头,温软的唇瓣精准地印上身侧男人微抿的唇角。
一触即分。
“辛苦你了,”我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小范围的嘈杂,清晰地落在他耳中,也落在周围几只竖起的耳朵里,“陈法官。”
陈默。
市法院最年轻也最铁面无私的审判长。
他的身体似乎因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极轻微地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
他没有回应我的亲吻,甚至目光都没有丝毫波动,只是抬起手,用指节分明、带着些微凉意的手,轻轻将我颊边一丝不听话的碎发别到耳后。
一个自然而亲昵,却又不失分寸的动作。
“走吧。”
他低声说,手臂虚环在我身后,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半护着我,从另一侧的通道快速离开。
将身后那片更加疯狂的闪光灯和沈括彻底碎裂的视线,隔绝在厚重的防火门之后。
地下车库,冰冷的空气裹挟着汽油和尘埃的味道。
坐进陈默那辆黑色的轿车里,世界骤然安静。
隔音极好,外面的一切喧嚣都被彻底抹去,只剩下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他递过来一瓶拧开的温水,瓶身还带着他掌心的些许温度。
“三年,”他开口,声音在密闭的车厢里显得低沉,“把自己搭进去,值得吗?”
我没有立刻去接那瓶水,只是转过头,看向车窗外。
霓虹灯的光带因为车速而拉成模糊斑斓的色块,像一场流动的、虚幻的梦。
“从他亲手把我送进那个地方的那一晚起,”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近乎冷酷,“我活着的每一天,都在等刚才那一刻。”
车厢内陷入沉默。
然后,我的手机屏幕,突兀地亮了起来。
在昏暗的车内光线里,那光芒有些刺眼。
是一条新信息。
来自一个没有署名的号码,但那串数字,我烂熟于心——沈括的私人号码。
信息内容只有一张图片。
我的指尖顿了一下,然后点开。
图片加载出来的瞬间,我的呼吸几不可察地停滞了一秒。
那是一张……电击治疗同意书的签名页。
日期是三年又西个月前。
患者姓名栏,写着我的名字。
而申请治疗理由栏,写着触目惊心的“重度躁狂,伴有攻击倾向,需进行MECT治疗”。
视线下移。
家属签字栏那里,是一个熟悉到刻入骨髓的签名——沈括。
张狂跋扈的笔迹,和他的人一样,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这不足为奇。
我早知道是他。
我的目光,最终落在那张纸最下方,龙飞凤舞的“主治医师确认签字”上——陈默。
两个字,清晰、冷硬,一笔一划,都像是淬了冰的钢针,精准地扎进我的瞳孔。
握着手机的指尖,一瞬间冷得彻骨。
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车窗外的流光掠过,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交替的光影,让他此刻沉静的表情显得有些莫测。
他似乎没有察觉我的注视,只是目视前方,专注地开着车。
仿佛刚才递给我温水的是他,此刻手机屏幕上那个冰冷签名的……也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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