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凌晨,容秋还未醒,我就偷翻出了宫墙。
只要一朝不见谢年,我是无论如何也放不下的。
那都是别人说的谢年,如今的谢年,我并未亲自见过。
我早就晓得。
旁人的话是不可尽信的。
我一路跑到了相府围墙外。
相府墙内有一株梅树,今年的梅花开得早,它竟也冒了尖尖,歪歪斜斜地浮出围墙外。
我的鼻子灵敏,嗅到了淡淡的清香。
是我印象中的谢年。
从前他就是喜欢梅花的。
我心中欢喜,也不再顾虑,忙跳进围墙内。
刚刚到卯时,谢年已经坐在梅花树底下的石桌旁,捧着一卷书看了。
他还是从前的模样,清颜如玉,沉静儒雅。
我看见他身上穿着锦袍,干干净净,十分好看。
我打心底高兴。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穷得家徒四壁,身上的衣服也是打了补丁又打补丁。
如今他有遮风避雨的好住处,又有好看的衣服穿。
终于不再过苦日子了。
我放轻脚步,跳到他的石桌上。
蹲在石桌上,轻轻摇晃尾巴静静地看着他。
谢年起初并未注意到我,等到他抬手准备翻书时,忽地垂眸看见我。
他愣了愣。
我眨了眨眼,满心期待着他开口叫我的名字。
可谢年只是看了我一会儿,就拎起我,将我放到地面上。
然后继续看书。
我又跳到石桌上,眼巴巴看着他。
谢年有些无奈:“你可是想来寻吃的?等会我让下人给你弄些吃的,可好?”
我摇了摇头。
谢年反倒怔了下:“你听得懂我在说什么?”
我疑惑地歪了下脑袋,然后点头。
我如何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谢年揉了揉眉心:“那你且下去,我好专心看书。”
我跳到地上,化出了人形。
猫耳朵仍旧没能藏住。
谢年惊愕地看着我。
我笑吟吟道:“无忧我回来啦!我可算找着你了。”
谢年有些恍惚了:“你是……你刚刚不是一只……”
我凑近他,指着自己的脸 :“我是无忧呀,你那时离开前,说将来娶我。”
我满怀希冀地看着他。
坚信他仍旧记得我。
白狐总说我记性差,可我都能记得谢年。
谢年和我说过,他那么喜欢我,他当然会记得我。
谢年合起了书本。
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的神色忽然变得很陌生。
是我不熟悉的谢年。
“我不晓得你是哪里来的妖魅。”他清冷冷道,“我也并不认得你。”
他指向门口:“你若不趁早出去,莫要待我请了道士前来捉你。”
我呆呆地看着他。
他的神色冷淡陌生,像那凌晨凉冷的风。
是我不曾预料到的话。
我有些无措起来,脑子空白:“我不是什么妖魅……不对,我的确是妖,可是我是无忧,你曾将我捡回家,你不记得了么?”
谢年眉头拧起:“我从未捡过什么猫回家,你休要拿胡言乱语来诓骗我。”
“我没骗你,谢年,我真的是你捡……”
“出去。”
我仍旧杵在原地。
谢年又说了一次:“出去。”
我不知不觉中化成原形,踉跄地跑出了相府外。
我恍恍惚惚地回到了三皇子的住所。
趴在海棠树下,茫茫然。
谢年怎么会不记得我了呢?
为什么呢?
他明明说好会永远记得我。
容秋凉凉的声音飘了过来:“从外头回来了?”
他尚未起身,还卧在床上。
双手交叠枕在脑后,瞥过来斜斜睨着我。
我没应。
“呵,去找谢年了?”
我默默点头。
“怎么,他可记得你了?”
我摇摇头。
“满意了?”
我又摇摇头。
容秋冷笑着转过身去,只留给我一个孤傲的背影。
我一想到谢年赶我出去的神态,又联想到那年他极其温柔将我从树下捡回的场景。
不由觉得心头堵得慌。
一不小心,就掉了眼泪,哭出了声。
容秋从床榻上惊得滚落到了地面绒毯上。
他黑着脸爬起来:“又开始装了?不找谢年去,让他给你吃的好了,还来我这边骗鱼肉羹吃呢?”
以往我吃不饱时,就会时常假装闷闷不乐。
容秋早就看透了我的小把戏。
他拍了拍膝盖的灰尘,却见我没有丝毫停下嚎啕的趋势,真愣住了:
“你哭……哭什么?”
他别别扭扭地走过来,将我从地上抱起。
我想从他怀里跳下,他摁得颇紧。
我索性也不顾及丢脸不丢脸了,只顾着闷闷掉眼泪。
容秋起初还不忘嘲讽我:
“这就是你等了千年的人?”
“我要将你卖了,还负责喂饱你。”
“你眼巴巴贴过去,除了听得他赶你出来,还能得到什么?”
我哭着哭着忽然觉得不对劲:“你怎么知道我被赶出来了?”
容秋身子一僵,若无其事道:
“我一猜便是。”
“哦。”
我也不再多想,只顾着沉浸在自己悲伤的世界中。
不知不觉过了大半天,也丝毫没有胃口。
容秋逼着我吃东西,把鱼肉羹放在我面前:
“快吃!”
我恹恹地一爪子推开:
“你怕我瘦了,不好看了,老皇帝不喜欢我。”
容秋拎起我,硬是把勺子喂进我嘴里,语气很差,脸色很臭:
“是,今晚就将你献上去。”
“我……唔。”
吃了一嘴鱼肉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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