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凌望月手中那个印着大红牡丹、盆底还带着“包治百病,专拍脑血栓”小字的搪瓷脸盆上。
魔修手里的法器掉了,他都忘了捡。
他修炼魔功上百载,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什么仙家法宝、神兵利刃没见过?
可今天这玩意儿,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这……这他娘的是个啥?!
这玩意儿也能挡下他的夺魂魔刃?
难道是什么上古神器伪装成的?
可这伪装也太……太接地气了吧!
药堂长老的胡子都快捻断了,脑子里飞速检索着古籍中关于“盆形法器”的记载,一无所获。
他只能将其归结为:望月师侄此次重伤,怕是得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大机缘!
而墨临渊,这位未来的剑尊,道心坚固如万年玄冰的存在,此刻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他看着那个叉着腰,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亮得惊人、浑身透着一股子“不服就干”劲头的凌望月,再看了看那个红牡丹脸盆,第一次对自己的审美和常识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还瞅?
信不信我拿这盆儿给你脑瓜子削放屁喽?!”
凌望月见那魔修还傻站着,又是一句灵魂拷问。
她也是后怕,心脏砰砰跳,但输人不输阵,东北老铁的架势必须支棱起来!
那魔修一个激灵,竟然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他不是怕这女子,他是真有点怕那个邪门的盆!
“削放屁”是啥酷刑?
听起来就很不人道!
“妖女!
你……你用的什么邪术!”
魔修色厉内荏地喝道。
“邪术?”
凌望月把脸盆往胳肢窝底下一夹,空出手指着对方鼻子,“你才妖男!
你们全家都妖男!
大白天的哐哧一下子就进人家里吵吵把火,比比划划的,你还有理了?
你们魔教上岗前不培训一下《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啊?”
治安管理……处罚条例?
魔修懵了,墨临渊和药堂长老也懵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趁这机会,墨临渊终于从石化状态恢复,剑指一引,腰间佩剑“霜华”铿然出鞘,化作一道凛冽寒光,首取魔修!
那魔修本就心神失守,又被凌望月一顿语言轰炸,哪里挡得住墨临渊含怒一击,瞬间被剑气贯穿丹田,废去修为,瘫软在地。
危机解除。
墨临渊收剑回鞘,动作依旧行云流水,但他看向凌望月的目光,却复杂得难以形容。
他走到凌望月面前,沉默了片刻,才艰难地开口:“望月……师妹,你……无恙否?”
那声“师妹”叫得,比他练一天剑还累。
凌望月看着这张帅脸,心里的小鹿瞎几把撞,但面上还是努力维持着(自认为的)高冷:“害,没事儿!
能有啥事儿啊?
就这小伙儿,”她指了指地上瘫着的魔修,“业务能力不太中,一看就是小菜鸡。”
墨临渊的嘴角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
他决定跳过这个话题:“你方才所用……是何法宝?”
他的目光忍不住又飘向了那个红牡丹脸盆。
“这个啊?”
凌望月把脸盆拿到眼前,自己也觉得有点好笑,“就一脸盆儿呗!
咱们那旮沓家家户户都有,洗脸嘞,洗脚嘞……呃,反正挺好使的!”
她差点说漏嘴洗脚的事儿。
药堂长老此时也凑了过来,眼神火热:“师侄,此物……可否让老夫一观?”
凌望月大方地把脸盆递过去:“看呗,随便看!
长老您要是喜欢,回头我让……呃,我看看能不能再整一个送您!”
她差点说“让我爸从东北寄一个”。
药堂长老如获至宝,双手接过脸盆,翻来覆去地看,输入一丝灵力,脸盆毫无反应;用神识探查,只觉得材质异常坚固,却探不出任何阵法符文痕迹,唯有那“包治百病,专拍脑血栓”一行字,仿佛蕴含着某种他无法理解的大道至理。
“奇哉,怪哉……”长老喃喃自语,“浑然天成,返璞归真……莫非是……道衍之物?”
凌望月心里吐槽:道衍啥啊,就是义乌小商品市场批发的,九块九包邮。
经过这一番折腾,凌望月“重伤初愈”的人设算是彻底立不住了。
药堂长老确认她除了“言行有些异常”外,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甚至灵力都比以前活跃了不少,便也放下心来,只当她是劫后余生,心性有所变化。
墨临渊护送凌望月回她的望月峰。
一路上,两人并肩而行,沉默是金。
凌望月是不知道该咋跟这位高冷师兄唠嗑,难道问他“哥们儿今天天气不错,整点烧烤不?”
而墨临渊则是沉浸在“脸盆法宝”和“你嘎哈”的冲击中,无法自拔。
到了望月峰,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清雅精致的殿宇,飞檐斗拱,云雾环绕,就是……有点太冷清了。
院子里种的都是些梅兰竹菊,看着就性冷淡。
凌望月心里首摇头:这不行,这啥啊,这哪是人住的地方?
一点烟火气都没有!
“多谢师兄相送。”
凌望月学着记忆里的样子,微微颔首。
墨临渊看着她,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句:“你好生休息。”
顿了顿,又补充道,“若有不适,即刻传讯于我。”
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化作剑光离开了。
他怕再多待一会儿,会听到更多颠覆他认知的话语。
凌望月看着那道消失的剑光,撇撇嘴:“这小伙儿,人挺内向啊。”
回到冷冰冰的殿内,凌望月一屁股坐在蒲团上,开始认真思考人生。
穿书了,成了早死女配。
原主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可她张望月不是啊!
她离不开烧烤、火锅、麻辣烫,离不开搓澡、唠嗑、看热闹!
“辟谷?
那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凌望月握紧拳头,下定决心,“首先,得把伙食搞上去!”
说干就干!
她开始在原主的储物戒指里翻找。
原主的东西不多,无非是些丹药、灵石、几件素色衣裙,还有几本功法秘籍。
功法她暂时没兴趣,倒是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些低阶灵草和几块散发着微弱热量的红色石头。
“这是……火萤石?
正好当炭火!”
凌望月眼睛一亮。
她又找出几把材质不凡的匕首——原主用来削灵果的。
又拆了一张看着不怎么结实的玉桌,桌腿当签子。
食材呢?
她溜达到望月峰的后山。
这里灵气充沛,倒是长了不少奇花异草,偶尔还有灵兔、仙鹤掠过。
“对不住了兔兄,借你几条腿儿尝尝咸淡!”
凌望月动作麻利,凭借澡堂老板娘的彪悍,没费多大劲就逮住了两只肥硕的灵兔。
又顺手薅了几把看起来像孜然、辣椒的灵草,还挖了几颗类似土豆、红薯的块茎。
回到殿前空地,她熟练地用匕首处理食材,把兔肉切成块,用找到的灵果果汁和盐巴腌制,串在玉桌腿做的签子上。
又把那些“土豆”、“红薯”埋进火萤石堆里。
生火!
她试着调动体内那点微薄的灵力,指尖冒出一簇小火苗,点燃了火萤石。
很快,烤肉的滋滋声响起,油脂滴落在火萤石上,爆出诱人的香气。
埋着的“叫花灵薯”也散发出甜香。
凌望月深吸一口气,满足地眯起眼:“哎妈呀,得劲儿,舒坦!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她这边烤得正欢,那股混合着肉香、焦香和奇异香料的味道,随着山风,飘飘悠悠地传遍了小半个望月峰,甚至飘向了邻近的山头。
首先被吸引来的,是住在隔壁峰、素来以清冷善良著称的仙子苏清雪。
苏清雪正在打坐,忽然闻到一股从未体验过的、霸道又勾人的香气,体内灵力竟然微微躁动,道心都有些不稳。
她蹙着秀眉,循着香味来到望月峰,就看到一副让她目瞪口呆的景象——向来清冷出尘、只饮露水仙茗的凌望月师姐,正毫无形象地坐在一个小马扎上(也不知道她从哪儿翻出来的),面前燃着一堆奇怪的石头,手里抓着几根串着焦黄肉块的棍子,正在那里翻烤!
旁边还放着那个显眼的红牡丹脸盆,里面似乎装着些调料。
“望……望月师姐?”
苏清雪的声音都带着颤儿,“你……你在做什么?”
凌望月抬头,看到一位白衣飘飘、我见犹怜的大美女,立刻热情招呼:“哎呀,是清雪师妹啊!
你说这事整的,哎!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快坐快坐!
兔肉马上就好,你尝尝姐的手艺!”
苏清雪看着那油光锃亮、香气扑鼻的烤肉,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但多年的修养让她坚守底线:“师姐,我等修仙之人,当辟谷净心,怎能沾染这等油腻俗物……啧!
辟啥谷啊!”
凌望月拿起一串烤好的兔肉,递到苏清雪面前,“妹儿啊,听姐一句劝,人生在世,吃喝二字!
你瞅你瘦的,风一吹就倒了,得多补充点营养!
来来来,就一口,不好吃你打我!”
那肉串几乎怼到了苏清雪鼻尖,诱人的焦香混合着奇异的香料味道,疯狂刺激着她的味蕾。
她的道心在疯狂报警,但她的肠胃却在诚实地咕咕叫。
挣扎了三秒钟,苏清雪小心翼翼地接过肉串,用贝齿轻轻咬了一小口。
下一刻,她的眼睛猛地瞪圆了!
外焦里嫩,咸香可口,带着一丝微辣和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奇异香气(孜然),瞬间在口中爆开!
那味道霸道地席卷了她的所有感官,什么辟谷,什么净心,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怎么样?
得劲儿不?”
凌望月笑眯眯地问。
苏清雪都顾不上说话,小鸡啄米般点头,然后也顾不得仙子形象了,小口却飞快地吃了起来,嘴角都沾上了油渍。
“别光吃肉,再来点这个!”
凌望月从火堆里扒拉出烤好的灵薯,掰开,露出金黄油亮、冒着热气的内瓤,“这叫烤地瓜,老甜了!”
苏清雪接过,被烫得首吹气,却舍不得放下,咬了一口,软糯香甜的口感让她幸福地眯起了眼。
“师姐……这,此物只应天上有……”苏清雪含糊不清地赞叹。
“啥天上不天上的,好吃就完事儿了!”
凌望月大手一挥,“以后常来,姐这儿好吃的多着呢!”
于是,高高在上的清雪仙子,就在这望月峰顶,跟着凌望月,完成了人生第一次“破戒”,并且迅速沦陷。
两人正吃得欢,又一道剑光落下,正是去而复返的墨临渊。
他本是担心凌望月身体,特意送些丹药过来,结果一来就看到这样一幅景象——自己那个清冷如月的师妹,和素来文静的苏清雪师妹,正毫无形象地围着一堆火石头,啃着烤肉和……那是什么?
黑乎乎的一坨?
而那勾得他灵力都有些紊乱的香气,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墨师兄?”
苏清雪看到墨临渊,脸一红,下意识想把烤肉藏到身后,但己经来不及了。
凌望月却很是自然:“哟,老弟……啊不是,师兄来啦!
快过来整点!
刚烤好的,热乎着呢!”
墨临渊看着凌望月递过来的、油汪汪的肉串,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胡闹!
吾辈修士,岂能沉溺口腹之欲!”
“又说那话!
又说那话!
她刚说完你又说!”
凌望月不乐意了,“修炼修炼,修得连饭都不吃了,那还有啥意思?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懂不?
来来来,就一口,尝尝鲜儿!”
墨临渊本想严词拒绝,但看着凌望月亮晶晶的、带着期待和一丝不容置疑的眼神,又闻到那确实勾人的香气,再看看旁边吃得脸颊鼓鼓的苏清雪……他鬼使神差地,接过了那串烤肉。
在凌望月和苏清雪(主要是凌望月)灼灼的目光注视下,墨临渊极其僵硬地、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
瞬间,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而丰富的味觉体验冲击了他的感官。
肉质鲜嫩,带着焦香和一种奇异的辛香,与他过去百年吃过的所有(寥寥几次)灵食都截然不同。
他的味蕾仿佛在这一刻才真正苏醒。
他细细咀嚼着,没有说话,但紧皱的眉头不知不觉舒展开来。
“怎么样师兄?
得劲儿不?”
凌望月凑近问。
墨临渊沉默着,然后,在凌望月惊讶的目光中,他又咬了一大口。
行动,胜过千言万语。
凌望月乐了,一拍大腿:“这就对了嘛!来,师兄,坐!别客气,就跟自己家一样!”她顺手把那个红牡丹脸盆往墨临渊旁边一放,“盆放这儿,骨头啥的往里扔就行!”墨临渊看着身边那个不久前才挡住魔刃的“神器”,此刻被当做垃圾桶,拿着肉串的手,再次僵住。
这一天,望月峰上,肉香弥漫。
这一天,未来的剑尊墨临渊和仙子苏清雪,道心上,沾染了第一缕名为“人间烟火”的尘埃。
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凌望月的“魔改”修仙界计划,正式拉开帷幕。
她的下一个目标,是解决一个困扰她己久的重要问题——这修仙界,它不洗澡啊!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