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路惊尘第一章 醉醒不知汉，驿站作新魂六月的江南，暑气如蒸。
苏杭线上的顺丰站点里，陈默将最后一件生鲜快递塞进保温箱时，后背的汗衫己能拧出水来。
手机屏幕亮了，是站长发来的消息：“今晚聚餐，庆咱们站点月度业绩第一，不许缺席。”
陈默揉了揉发酸的腰，咧嘴笑了。
他来杭州三年，从分拣员做到金牌骑手，靠的就是肯拼——客户凌晨要送药，他爬过没电梯的老楼；暴雨天怕包裹湿，他把雨衣裹在快递上，自己淋得像落汤鸡。
这顿庆功酒，他该喝。
晚上的馆子选在河边，十来个兄弟围着圆桌，冰镇啤酒刚开瓶就冒着凉气。
“默哥，你这月送了一千八百单，得先罚三杯！”
年轻的骑手小王举着杯子凑过来，陈默没推辞，仰头就灌了下去。
啤酒的泡沫沾在嘴角，混着桌上小龙虾的辣香，让他想起老家的父母——等再攒点钱，就把他们接来杭州。
酒过三巡，陈默己经有些晕乎。
他酒量本就一般，架不住兄弟们轮番敬酒，到后来脑子发沉，只记得自己抢着结了账，然后踉跄着往出租屋走。
路过一座石桥时，晚风裹着水汽吹过来，他胃里一阵翻涌，扶着桥栏干呕了几声，眼前的河水突然晃得厉害，像有无数光斑在跳。
“妈的，喝多了……”他嘟囔着，想找个地方坐下，脚下却一滑，整个人朝着冰凉的河水栽了下去。
意识消失前，他最后一个念头是：“完了，我那箱没送完的快递……”痛。
后脑勺传来的钝痛让陈默猛地睁开眼。
入目不是医院的白墙，而是暗沉的木梁，梁上挂着一盏油灯，昏黄的光线下，能看到屋顶铺着的茅草。
空气中没有消毒水的味道，反而飘着一股淡淡的马粪和干草混合的气息。
“嘶……”他想撑着身子坐起来，却发现浑身酸痛，像是被卡车碾过。
更奇怪的是，身上穿的不是自己的T恤牛仔裤，而是一件粗布做的短打，料子磨得皮肤发痒，腰间还系着一条褐色的布带。
“这是哪儿？
cosplay现场？”
陈默懵了，他记得自己掉进了河里，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他环顾西周，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硬板床上，床边放着一双草鞋，墙角堆着几个麻布口袋，上面绣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字——“驿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个粗哑的嗓音响起：“陈小哥，醒了没？
该去给刘大人送文书了！”
陈默还没反应过来，门就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个身材魁梧的汉子，穿着和他同款的短打，腰间别着一把弯刀，脸上留着络腮胡，看他的眼神带着几分催促：“别愣着了，刘大人在三十里外的柳林驿等，误了时辰要挨板子的！”
“陈小哥？
送文书？
挨板子？”
陈默脑子里一团乱麻，“大哥，你认错人了吧？
我叫陈默，是顺丰快递的……什么丰不丰的？”
络腮胡皱起眉头，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说胡话？
你是三天前被李驿丞招来的驿卒陈默，昨天去城外送信淋了雨，回来就晕了，难不成烧糊涂了？”
驿卒？
陈默？
淋了雨？
一连串的信息砸过来，陈默突然想起以前看的穿越小说。
他猛地低头，看到自己手上的老茧——那是常年握快递车把手磨出来的，可现在，手掌心除了老茧，还多了几道细小的疤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划伤的。
他再摸自己的脸，皮肤比以前粗糙了不少，下巴上甚至冒出了一层浅浅的胡茬。
“我……穿越了？”
陈默的声音都在发颤。
他不是在做梦，也不是在cosplay，他真的从21世纪的快递小哥，变成了古代的一个驿卒。
络腮胡见他脸色发白，以为他还没好利索，叹了口气：“算了，看你这样子也骑不了马，我跟李驿丞说一声，你今天先在驿馆里打杂，把马厩的草添了，再把院子扫了。”
说完，他把一个布包扔到床上，“这里面是你的腰牌，别弄丢了，不然连驿馆的门都进不来。”
等络腮胡走了，陈默才颤抖着打开布包。
里面果然有一块木质腰牌，上面刻着“钱塘驿·陈默”五个字，边缘还刻着一道小小的闪电纹。
他走到窗边，推开那扇破旧的木窗，外面的景象让他彻底傻了眼——院子里铺着青石板，几个穿着短打的驿卒正牵着马走过，马背上驮着鼓鼓囊囊的包袱，上面盖着油布；不远处的马厩里，几匹马正甩着尾巴吃草，一个老驿卒拿着扫帚在清扫马粪；院门口挂着一面褪色的旗帜，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驿”字，风一吹，旗帜猎猎作响。
远处传来马蹄声，还有驿卒高喊“加急文书，让道！”
的声音，一切都真实得可怕。
陈默靠在窗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疼。
他真的穿越了，穿越到了这个连手机、电动车都没有的古代，成了一个随时可能挨板子的驿卒。
“顺丰快递……我的绩效……我的父母……”他蹲在地上，眼眶突然红了。
可哭也没用，他知道，从掉进河里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己经换了轨道。
现在的他，不是快递员陈默，而是钱塘驿的驿卒陈默。
“先活下去再说。”
陈默抹了把脸，站起身。
他在现代能从分拣员做到金牌骑手，靠的就是能屈能伸，现在到了古代，他也不能怂。
马厩的草要添，院子要扫，这些活虽然累，但总比挨板子强。
他拿起墙角的扫帚，走出房门。
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院子里的马粪味虽然难闻，但空气中的青草香却很清新。
一个老驿卒看到他，笑着打招呼：“陈小哥，病好了？
昨天可把我们吓坏了。”
陈默愣了一下，赶紧学着对方的样子拱了拱手：“劳烦李伯惦记，我好多了。”
老驿卒点点头，指了指马厩：“里面的三匹军马今天还没喂，你去添点干草，再给它们喝点水，记住，别给它们喂太多豆子，容易胀气。”
“好嘞，我记住了。”
陈默应了一声，扛着干草走向马厩。
他以前在老家喂过牛，喂马应该也差不多。
可当他走到马厩前，那几匹军马却突然抬起头，对着他打响鼻，眼神里带着几分警惕。
“别紧张，我是来给你们添草的。”
陈默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把干草放进马槽里。
其中一匹棕红色的马似乎不怕生，凑过来闻了闻他的手，然后低头吃起了干草。
陈默看着这匹马，突然想起自己的电动车。
以前送快递时，他的电动车就是他的伙伴，不管多晚、多远，都能载着他把快递送到客户手里。
现在，这匹马或许就是他在这个时代的伙伴。
“以后就靠你了，老伙计。”
他轻轻拍了拍马的脖子，马似乎听懂了，蹭了蹭他的手。
就在陈默忙着喂马的时候，院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他抬头望去，只见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骑着马闯了进来，为首的人腰间系着银色的腰带，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眼神凌厉，一看就不好惹。
“李驿丞呢？
让他出来！”
刀疤脸高声喊道，声音里带着一股戾气。
正在院子里算账的李驿丞赶紧跑了出来，他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穿着青色的官服，脸上堆着笑：“不知这位大人找小吏有何贵干？”
刀疤脸从马背上跳下来，一把揪住李驿丞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昨天从京城发来的加急文书，是不是经过你们钱塘驿？
文书呢？”
李驿丞的脸涨得通红，挣扎着说：“大人息怒，昨天的加急文书己经让驿卒送往苏州府了，是……是陈默送的。”
陈默心里咯噔一下，刚想解释自己不是昨天送文书的那个陈默，刀疤脸己经转过头，目光像刀子一样落在他身上：“你就是陈默？
文书送到哪里了？
为何苏州府那边说没收到？”
“我……”陈默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总不能说自己是穿越过来的，根本不知道什么文书吧？
刀疤脸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在隐瞒，冷哼一声：“看来你是不想说了。
来人，把他绑起来，带回府衙审问！”
两个黑衣人手按刀柄，朝着陈默走了过来。
陈默心里慌了，他在现代连架都没怎么打过，更别说跟这些会武功的人对抗了。
可他不想被绑走，他刚在这个时代站稳脚跟，不能就这么栽了。
“等等！”
陈默突然喊了一声，他想起自己送快递时遇到的紧急情况，每次遇到问题，先稳住对方再说，“大人，我昨天淋了雨，脑子有点糊涂，记不清细节了。
但我可以跟你们去苏州府，咱们一起去找文书，说不定是路上出了什么岔子。”
刀疤脸眯起眼睛，打量着陈默。
他看陈默身材不算魁梧，身上也没有武功底子，不像是在撒谎，便松开了李驿丞：“好，我就给你一次机会。
如果找不到文书，你就等着被砍头吧！”
李驿丞瘫坐在地上，看着陈默，眼神里满是愧疚：“陈小哥，委屈你了。”
陈默摇了摇头，他知道现在不是说委屈的时候。
他走到马厩前，牵起那匹棕红色的马：“大人，我们现在就走？”
刀疤脸翻身上马：“走！”
陈默笨拙地爬上马背，他以前只在游乐园骑过马，根本不知道怎么控制。
马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紧张，走得很慢。
刀疤脸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眼神里的不屑很明显。
陈默咬了咬牙，他不能让别人看不起。
他试着模仿刚才看到的驿卒骑马的样子，双腿轻轻夹了夹马腹，嘴里发出“驾”的声音。
马似乎听懂了，加快了脚步，跟在了刀疤脸后面。
出了钱塘驿，道路两旁是成片的稻田，风吹过，稻浪翻滚。
陈默骑在马上，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五味杂陈。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到文书，也不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但他知道，他必须走下去，就像他以前送快递时，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都要把快递送到客户手里一样。
“文书……到底在哪里？”
陈默心里琢磨着，他突然想起老驿卒说的话，昨天送文书的陈默淋了雨，回来就晕了。
难道是那个陈默在送文书的路上出了意外？
还是说，文书被人截走了？
就在这时，前面的刀疤脸突然勒住马，停下了脚步。
陈默赶紧也勒住马，顺着刀疤脸的目光看去，只见前面的路上，躺着一个人，身上穿着驿卒的衣服，己经没了气息。
而那个人的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布包，布包上盖着红色的火漆印——那是加急文书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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