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灌进鼻腔那刻,我本能地弯腰捂住嘴——这动作不是训练有素,是初中时给弟弟送伞,被他故意推进焚烧垃圾的火坑学来的。
焦糊味裹着橡胶燃烧的刺辣,像根针首扎进扁桃体。
右手突然摸到吧台下凸起的金属棱角,是上次来画酒吧夜景时注意到的消防斧。
刀柄还沾着酒渍,我用袖子蹭了蹭,手腕上褪色的红绳勒得生疼。
"跟我走!
"我拽住旁边尖叫的女大学生,她的指甲几乎掐进我手背,"湿毛巾捂口鼻,贴墙爬!
"安全通道的铁门锈得厉害,斧头劈下去时震得虎口发麻。
第三下终于劈开条缝,浓烟裹着热浪涌进来,女大学生突然瘫软:"我...我喘不上气...""咬着牙数台阶!
"我扯下裙摆蒙住她的脸,布料刚碰到她皮肤就烫得卷边。
二楼传来"咔嚓"声,像有人在头顶掰断铁棍。
我抬头的瞬间,整段楼梯轰然塌陷,气浪掀得人飞起来,后背撞上燃烧的酒架,酒瓶碎在脚边,威士忌的甜香混着焦味首往肺里钻。
"抓住我!
"军绿色救援服撞进视线,护目镜上蒙着黑灰,只露出紧抿的薄唇。
他单手扣住我的腰,另一只手的安全绳"唰"地甩向承重梁。
我这才发现他肩上还挂着空气呼吸器——是刚冲进火场的新人?
可他的动作稳得像钉在地上的铁柱,连腰都没晃。
"别动,我数三秒。
"他的呼吸喷在耳畔,带着点冷白开的味道,和火场的灼热撞在一起。
我突然想起被母亲撕毁的高考志愿表,她边撕边说"女娃学什么建筑",而我躲在厕所用胶水粘了三天三夜——那种专注到发狠的劲,和他现在盯着我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还有人!
"我听见厨房方向传来抽噎,是老张提过的瘫痪侄子小磊。
他父母早逝,老张每天把他锁在厨房铁柜里看动画片。
陆...不对,他救援服上的姓名牌是"陆烬",烫金的字被烟熏得发暗。
我挣扎着要爬过去,他扣着我腰的手突然收紧,护目镜后的眼尾泛红:"你不要命了?
""那是个孩子!
"我踹开脚边燃烧的木板,指甲缝里渗出血。
他突然松开安全绳,消防手套擦过我手腕,红绳"啪"地断成两截。
我顾不上疼,抓着灭火器砸向厨房窗户——玻璃碴子扎进掌心,却在看见小磊缩在铁柜里发抖时,疼得反而轻了。
"抓住我手!
"我把灭火器塞给他,他的手冰得像块石头。
窗外突然溅起水花,是陆烬的水枪精准扫落坍塌的砖墙。
钢架砸下来的瞬间,他徒手接住,血顺着防护手套往下淌,在火里滴成暗红的星子。
"出去!
"他吼得护目镜都在震,我被他推进消防员搭的软梯时,听见小磊哭着喊"叔叔疼"。
陆烬扯下防护面罩,额角的汗混着黑灰往下流,平时该是冷白的皮肤此刻烧得发红:"你疯了吗?
"他的声音哑得像砂纸,"万一钢架砸偏半寸——""那我就和他一起被救。
"我摸出口袋里的红绳,断成两截的结还挂在手腕上。
警笛声突然近了,蓝白灯光扫过他的脸,我这才看清他眉骨有道旧疤,从发际线斜到眼尾,像道没画完的闪电。
救护车的门"砰"地关上时,他突然弯腰凑近,带着焦味的呼吸扫过我耳垂:"下次遇到火场,我会先救你。
"我愣住的刹那,他己经转身跑回火场,救援服后背的反光条在夜色里晃得人眼花。
警戒线外,林小雨举着手机的手垂了下去——消防监控的探照灯正对着她。
老张蹲在角落抽烟,我看见他裤兜里的手机屏幕亮着,是周子轩往仓库泼汽油的画面,火苗映在他浑浊的眼睛里,像团要烧穿黑夜的火。
"姑娘,手。
"医护人员举着碘伏棉签凑近,我这才发现手腕火辣辣地疼。
绷带缠上来时,我闻到淡淡的消毒水味——和记忆里医院的不一样,混着点焦糊味,像有人用消防斧劈开浓烟,把温度和疼一起塞进了伤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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