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锐的办公室弥漫着隔夜茶水和烟蒂的酸腐气味。
他抓起平板，指尖重重划过屏幕，那张来自阴间的照片再次刺痛他的眼睛——苏晓晓死后两天拍下的第七个受害者。
三分钟后，沈郁几乎是贴着门缝溜进来的，双手紧攥着白大褂口袋，视线黏在地面上。
林聿跟在他身后，步伐稳定，但脸色苍白，上一次记忆读取的代价尚未完全消退。
陈锐把平板推到办公桌对面：“技术科恢复了苏晓晓云端删除的数据。
自己看。”
林聿拿起平板，目光沉静地扫过照片。
沈郁犹豫了一下，才怯怯地侧过头，瞥了一眼。
就这一眼，他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手指无意识地开始相互绞拧。
“照片元数据显示，拍摄于苏晓晓死后大约西十八小时。”
陈锐的声音硬得像铁，“她用她的手机，从某个见鬼的地方，拍下了下一个受害者。
解释一下？”
最后那句质问，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砸向两位“专家”。
林聿将平板放回桌上，指尖在照片边缘的反射面上点了点：“拍照的是苏晓晓的手机。
但握手机的，未必是苏晓晓本人。”
沈郁的声音细若游丝，却像针一样刺破空气：“她……很害怕。
那个地方……有铁锈的味道，还有水声……滴答，滴答……”陈锐猛地盯住他：“你又‘听’到了？”
他没等回答，转向林聿，“你呢？
这幅鬼画符，有头绪了吗？”
他指向摊开在桌上的那幅扭曲教堂素描。
林聿凝视着自己的画，眼神里闪过一丝短暂的空白，他似乎又花了半秒钟确认某个记忆片段是否还完好。
“教堂……不是常规的祈祷场所。
有工业元素，可能是废弃的，或者改建于旧厂房。
水声……或许附近有河道，或者内部有渗水。”
他轻轻按住太阳穴，“我需要更具体的环境参照。”
“头儿！”
年轻刑警小王再次闯了进来，手里拿着刚打印的报告，“技术科有了新发现！
他们对照片背景做了增强处理，那个模糊的反射面里，除了手机，还有一个非常细微的倒影——像是一个标志，部分轮廓……初步比对，很像、很像‘圣玛丽诺’废弃疗养院的旧院徽！”
“圣玛丽诺？”
陈锐皱眉，“那个西郊河边，停了十几年的烂尾楼？”
“不止是烂尾楼，”林聿忽然抬眼，目光锐利，“前身是教会疗养院，后来一度被改建成私人纺织厂，废弃多年。
结构复杂，有地下空间。
而且……它有一座很少人知道的小礼拜堂，就在旧厂房的后面。”
一切线索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猛地串起。
沈郁听到的水声，可以是附近的河道；林聿画中扭曲的教堂，吻合那座偏僻的小礼拜堂；而工业铁锈味，正对旧厂房的描述。
陈锐沉默了几秒，终于抓起车钥匙：“通知行动组，准备出发。
你，”他指着沈郁和林聿，“跟我车。”
西郊河边，圣玛丽诺废弃建筑群。
残破的建筑像一头匍匐在暮色中的巨兽，墙体斑驳，窗户大多空洞，河水潮湿腥臊的气息混杂着铁锈和腐败物的味道扑面而来。
远处，一座低矮的、有着尖顶轮廓的建筑依附在主楼旁，正是林聿素描中的教堂，只是更加破败。
行动组迅速分散布控。
陈锐、林聿、沈郁，以及几名武装刑警，从一扇被撬开的后门潜入主厂房内部。
里面光线昏暗，手电光柱划破黑暗，照亮悬垂的蛛网和散落在地的废弃机器。
空气凝滞，只有脚步声和压抑的呼吸声。
沈郁紧跟着队伍，身体微微发抖，但眼神却异常专注，仿佛在捕捉每一个细微的声息。
“这边。”
林聿忽然指向一条通往地下的狭窄楼梯，“有新鲜脚印。”
楼梯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铁门，虚掩着，锁链被剪断。
推开铁门，一股更浓重的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涌出。
手电光照进去，是一个狭长的空间，像是旧时的储藏室。
墙壁布满污渍，地上散落着一些空瓶子和塑料布。
沈郁突然停下脚步，猛地转头看向角落一堆肮脏的篷布，脸色惨白：“那里……有声音……很多……很痛苦……”一名刑警上前，用枪口小心挑开篷布。
下面空空如也，只有一些干涸的、深色的污渍。
“沈法医，‘听’到的不一定是实时声音，可能是残留的……印记。”
林聿低声道，他蹲下身，用手指抹过地面，指尖沾上一点尚未完全干透的泥痕。
他闭上眼，眉头紧锁，似乎在承受巨大的压力。
几秒后，他睁开眼，语速加快：“不止一个人被带到这里。
时间不长。
凶手……很熟悉环境，动作……有条不紊。
有强烈的……表演欲。”
陈锐压下心中的不适，打手势让队伍继续向前搜索。
通道尽头，是一个稍微宽敞的房间，里面摆放着几张简陋的桌凳，墙上贴着一些己经褪色的旧图纸。
在房间一角，他们发现了一个被丢弃的塑料药瓶，标签被撕掉了。
“头儿！
这里有发现！”
另一名刑警在房间另一头喊道。
他指着地面，一道清晰的拖痕，延伸向另一条更黑暗的通道。
通道尽头，是一扇紧闭的木门。
门上用红色的颜料，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符号——一个漩涡，里面似乎有三重螺旋，和苏晓晓案发现场附近发现的标记略有不同，但风格一致。
陈锐示意大家戒备。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踹开了木门。
门后是一个不大的空间，看起来像旧时的办公室。
窗户被木板钉死。
房间中央，一把孤零零的木椅子倒在地上。
椅子上没有人。
但在椅子旁边的地面上，放着一部手机。
手机的屏幕是亮的，上面显示着一个正在运行的计时器，数字在不断跳动减少。
而手机旁边，静静地躺着一枚小巧的、染血的水晶耳钉。
林聿瞳孔骤缩，他认出来，那是照片里第七个受害者模糊影像中，耳朵上戴着的东西。
计时器上的数字，还剩下一小时二十三分钟十七秒。
凶手的“新游戏”，己经为他们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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