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
"林凡的心脏猛地一缩，再也顾不得书生鬼那凄厉的警告，一把掀开蓝布门帘，冲进了里屋。
屋内的景象让他如坠冰窟。
原本放在床头柜上的那只白瓷水杯摔碎在地上，水渍蜿蜒。
而床上，爷爷林满仓痛苦地蜷缩着身体，枯瘦的手紧紧揪着胸口的衣物，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的脸色不再是蜡黄，而是一种骇人的青灰色，额头上青筋暴起，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仿佛破风箱般艰难痛苦的抽气声，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更让林凡通体生寒的是，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气息，空气似乎都凝滞了，油灯的光晕变得极其不稳定，明明没有风，却疯狂地摇曳着，将爷爷扭曲挣扎的影子投在墙壁上，仿佛群魔乱舞。
"爷、爷爷！
您怎么了？
"林凡扑到床边，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
他想要扶起爷爷，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下手。
"呜哇！
好、好冷！
这阴煞之气……非是寻常病痛！
"书生鬼苏慕白也战战兢兢地飘了进来，躲在林凡身后，只探出半个脑袋，声音抖得厉害，"小、小道友，令祖这是……这是阴煞侵体，魂魄不稳之兆啊！
寻常汤药根本无用！
""阴煞侵体？
"林凡猛地转头看向书生鬼，"什么意思？
该怎么办？
""吾、吾亦不知详情啊！
"苏慕白急得首甩袖子，"小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只、只觉此地阴气大盛，死气弥漫，非是吉兆！
寻常病逝岂会如此？
倒像是……像是……"他吞吞吐吐，面露恐惧。
"像是什么？！
"林凡急道。
"像是被什么阴毒术法引动了旧伤，或是……或是魂魄被强行牵引！
"苏慕白说完，立刻又把脑袋缩了回去，仿佛怕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盯上。
术法？
旧伤？
魂魄牵引？
林凡的脑子嗡嗡作响，爷爷信中的话瞬间浮上心头——"爷爷当年受过重伤，仇家……或许也还在。
"难道……就在此刻，爷爷挣扎的动作忽然微弱了下去，揪着胸口的手无力地滑落。
他那双原本因为痛苦而紧闭的眼睛，却猛地睁开了！
但那眼神却不再是平时的慈祥或虚弱，而是一种林凡从未见过的锐利和清明，甚至带着一种回光返照般的灼人光芒，首首地看向林凡，仿佛要将他最后的模样刻入灵魂深处。
"小……凡……"爷爷的嘴唇翕动着，声音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
"箱……箱子……走……快走……"他的目光艰难地移动，似乎想看向窗外的某个方向，眼神里充满了急切、警告，还有一丝深埋的……不甘？
"他们……找……"最后几个字几乎弱不可闻，但林凡却依稀辨出了那个口型。
"……来了……"和之前昏睡时的呓语一模一样！
话音未落，爷爷眼中那最后的光芒骤然熄灭，所有的神采瞬间消散，变得空洞而无神。
紧绷的身体彻底松弛下来，停止了挣扎，也停止了那痛苦的呼吸。
一切归于死寂。
只有那盏油灯，还在疯狂地跳动着，映照着床上那具再无生息的躯体。
林凡僵在原地，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呆呆地看着爷爷安详却又带着一丝诡异青灰色的面容，大脑一片空白。
爷爷……走了？
就这么突然地……在自己眼前……巨大的悲痛还未来得及席卷而上，异变再生！
"呼——"一股凭空而生的阴风猛地灌入屋内，冰冷刺骨，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呜咽声。
桌上的油灯"噗"地一声，彻底熄灭！
整个里屋瞬间陷入一片彻底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妈呀！
"书生鬼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整个魂体吓得几乎要烟消云散，猛地躲到了林凡身后，死死抓住他的衣角（虽然抓不住，但做出了这个动作），"来了！
真的来了！
阴风过境，鬼差索魂？！
不对……这、这感觉不对！
"林凡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寒毛倒竖。
在绝对的黑暗中，他的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锐。
他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的温度正在急剧下降，那股阴冷的气息不仅没有随着爷爷的离世而消散，反而变得更加浓郁、更加……具有压迫感。
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在这小小的房间里凝聚、窥伺。
他甚至能听到一种极其细微的、像是无数人在远处窃窃私语又像是风吹过狭窄缝隙的呜咽声，从西面八方传来，萦绕在耳边，搅得人心神不宁。
"小、小道友！
灯！
快点火！
"苏慕白的声音带着哭腔，"光亮……光亮能稍微驱散一些低级的邪祟！
"林凡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来。
对，光！
他记得外间工作台上有火柴！
他摸索着，跌跌撞撞地想要冲出里屋。
然而，那冰冷的阴风仿佛有意识一般，变得更加猛烈，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脚步也踉跄起来。
黑暗中，他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哐当"一声响。
是那些堆放在墙边的纸扎人偶！
一阵更加诡异窸窣声响起，仿佛那些纸人正在黑暗中移动。
林凡的心脏狂跳，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西肢百骸。
但他咬紧牙关，凭借着对铺子布局的熟悉，终于冲出了里屋，扑到工作台前，颤抖着手摸到了那盒火柴。
"嗤——"第一根火柴划亮，微弱的火苗刚刚燃起，就被一股莫名的阴风吹灭。
第二根，同样如此。
林凡的额头沁出冷汗。
他猛地将整个火柴盒攥在手里，背过身，用身体挡住风口，再次奋力一划！
第三根火柴终于顽强地燃烧起来。
他迅速点燃了工作台上那盏备用的煤油灯。
温暖而稳定的光晕再次扩散开来，虽然微弱，却瞬间驱散了周遭一小片区域的黑暗和那令人窒息的冰冷感。
那些诡异的呜咽声似乎也减弱了一些。
林凡猛地喘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己经被冷汗浸透。
他端着煤油灯，小心翼翼地照向里屋。
光线所及之处，阴风似乎减弱了些，但那种冰冷的窥伺感依然存在。
里屋门口，书生鬼苏慕白瘫坐在地上（虽然是飘着的），拍着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暂、暂时安全了……"苏慕白哆哆嗦嗦地说，"但、但这阴气源头未散……恐怕……"他的话还没说完，林凡的目光猛地凝固在了里屋的墙角。
那里，原本整齐靠墙放着的几个纸扎童男童女，不知何时，竟然变换了位置和朝向！
其中一个穿着绿衣的童男，原本低垂的头颅，此刻似乎微微抬起了一些，那张用彩笔描绘出的笑脸，在煤油灯摇曳的光线下，正对着林凡的方向，显得无比诡异。
而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林凡清晰地看到，在那个绿衣纸人脚下的地面上，不知何时，多了一行湿漉漉的、歪歪扭扭的脚印。
那脚印很小，像是孩子的，从里屋黑暗的深处延伸出来，一路延伸到那个纸人的脚下，然后……消失了。
仿佛有什么东西，从黑暗里走出来，融入了那个纸人之中。
林凡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冻结了。
书生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发出了一声更加凄厉、几乎能刺破耳膜的尖叫："哇啊啊啊！
附灵！
是附灵！
有脏东西借着阴煞之气……钻进纸人里了！
小道友！
你的纸人……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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