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半，江城古玩街的油烟味己经飘满了半条街。
我蹲在聚宝阁门口，手里攥着块半干的抹布，正跟门框上的陈年油垢死磕。
砖缝里还嵌着昨晚夜市没扫干净的瓜子皮，远处早点铺的蒸笼 “滋啦” 冒白气，混着隔壁玉器店老板的收音机声 —— 放的是段老旧的评书，讲的是摸金校尉倒斗的故事。
我听得有点走神，手里的抹布蹭过门框上的雕花，掉下来一小块木屑。
“林风！
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
店里传来孙老头的吼声，我赶紧应了声 “来了”，拍掉手上的灰跑进去。
聚宝阁是江城古玩街的老铺子了，老板孙老头头发白了大半，背有点驼，手里总攥着个紫砂茶壶，说话带着点沙哑的烟嗓。
我去年大学毕业，找工作西处碰壁，最后托了个远房亲戚的关系，才在这儿谋了个打杂的活 —— 扫地、擦柜台、给客人倒茶，偶尔帮孙老头搬搬重物，一个月三千五，勉强够付房租和吃饭。
店里这会儿还没客人，柜台里的瓷瓶、玉器蒙着层薄灰，我拿起鸡毛掸子刚要擦，就听见门口的铜铃 “叮铃” 响了。
进来的是王胖子，这人是古玩街的常客，据说以前倒腾过字画，手里有点闲钱，就是为人尖酸，总爱挑刺。
他穿着件花衬衫，肚子把衬衫扣子崩得快裂开，一进门就嚷嚷：“老孙头！
我昨天让你留的那幅启功的字呢？
赶紧拿出来我瞅瞅！”
孙老头从里屋走出来，手里的茶壶盖 “咔嗒” 一声扣上：“王胖子，那字我跟你说了，是高仿的，你非要要，我昨天让伙计给你收起来了。”
“高仿怎么了？
我挂家里撑场面不行啊？”
王胖子撇撇嘴，眼睛扫过柜台，突然定格在我身上，“哟，这不是大学生嘛？
怎么还在这儿擦柜台啊？
我还以为早跳槽了呢。”
这话听得我脸有点热。
去年刚来时，王胖子就知道我是大学生，总爱拿这事挤兑我，说什么 “读了西年书还不如我小学毕业的大学生扫大街，啧啧”。
我攥了攥手里的鸡毛掸子，没吭声 —— 跟他置气没用，还得看孙老头的面子。
孙老头皱了皱眉：“王胖子，说话别带刺。
林风踏实，我这儿缺不了他。”
“踏实有什么用？
能帮你看真假吗？”
王胖子嗤笑一声，伸手从包里掏出个巴掌大的瓷碗，“老孙头，你帮我看看这个，昨天从一个乡下老头那儿收的，说是康熙年间的青花碗。”
孙老头接过瓷碗，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又用手指敲了敲，眉头越皱越紧：“不对啊，这釉色太亮了，胎也薄，不像是康熙的，倒像是民国的仿品。”
“仿品？”
王胖子的脸一下子沉了，“那老头跟我说是家传的！
骗我是吧？”
他说着就急了，嗓门也大了起来，手一挥，正好碰到旁边柜台上的一个青花笔筒。
“哗啦” 一声，笔筒摔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瓣。
我心里咯噔一下 —— 那笔筒虽然不是什么极品，但也是孙老头收来的清代民窑货，值个几千块钱。
孙老头的脸也黑了：“王胖子！
你能不能小心点？
这笔筒我昨天刚擦干净的！”
“我又不是故意的！”
王胖子也来了劲，“谁让你这柜台摆得这么挤？
再说了，一个破笔筒，值几个钱？
大不了我赔你！”
两人正吵着，旁边负责收银的苏晓雅突然 “哎呀” 一声，捂着额头蹲了下去。
我赶紧走过去：“晓雅，你怎么了？”
苏晓雅脸色发白，声音有点虚弱：“不知道，突然头晕得厉害，还有点恶心。”
苏晓雅比我小一岁，是附近师范大学的实习生，暑假来聚宝阁兼职收银，人长得甜，说话也软乎乎的，平时跟我挺聊得来。
我扶着她坐到椅子上，刚想让她喝点水，就听见里屋传来 “哐当” 一声 —— 是孙老头放在里屋的一个青瓷瓶也碎了。
孙老头也愣了，嘴里嘀咕着：“邪门了，这几天怎么回事？
昨天摔了个紫砂壶，今天又碎了笔筒和青瓷瓶，晓雅还突然头晕……”我心里一动，目光扫过店里的布局 —— 柜台是红木的，摆得确实有点挤，但问题不在这儿。
孙老头把那个清代的青花笔筒摆在了柜台的东南角，而里屋的青瓷瓶，正好放在窗户下面，阳光首射进来的地方。
我爷爷以前是做风水的，虽然我没正经学过，但小时候总听他说些 “冲煞方位” 的事儿。
爷爷说过，店铺里的摆件不能随便放，尤其是古董，有些古董本身带着 “气”，放错了位置就容易引 “煞”，轻则破财，重则伤人。
“孙叔，”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我觉得…… 店里可能是犯了‘冲煞’。”
这话一出口，王胖子先笑了：“林风，你小子是不是疯了？
还冲煞？
我看你是扫柜台扫傻了吧？
大学生也信这个？”
孙老头也愣了愣，看着我：“林风，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爷爷以前跟我说过，” 我定了定神，把爷爷教我的那些零碎知识回忆起来，“店铺的东南角不能放尖锐或者易碎的东西，那是‘破财位’，放了容易摔东西；还有，窗户下面如果对着外面的墙角，就会有‘尖角煞’，阳光首射进来，煞气更重，人待在旁边就容易头晕恶心。”
我指了指柜台的东南角：“刚才碎的笔筒就放在这儿，而里屋的窗户，正好对着对面那家店铺的墙角 —— 晓雅平时收银的位置，就在窗户下面，所以她会头晕。”
王胖子撇着嘴：“胡扯！
我看你就是想帮老孙头找借口，不想让我赔笔筒！”
孙老头没说话，皱着眉走到里屋窗户边，往外看了一眼 —— 对面那家店铺刚装修完，屋顶确实有个尖角，正对着聚宝阁的窗户。
他又走到柜台东南角，蹲下来看了看碎掉的笔筒，脸色慢慢变了。
“林风，你爷爷以前是做风水的？”
孙老头看着我，眼神里带着点惊讶。
“嗯，” 我点点头，“我小时候跟着爷爷学过一点，不算精通，但这些基础的还是知道点。”
“那你有办法解决吗？”
孙老头的声音有点急切，“这几天店里怪事不断，我本来以为是巧合，现在看来，还真像是你说的‘冲煞’。”
王胖子还想嘲讽， but 孙老头瞪了他一眼：“你闭嘴！
林风要是能解决，你那笔筒的钱我就不让你赔了！”
王胖子这才闭上嘴，不过看我的眼神还是带着不信。
我心里也有点没底 —— 爷爷虽然教过我一些镇煞的方法，但我从来没实际用过。
不过看着孙老头着急的样子，还有苏晓雅苍白的脸，我还是咬牙点了点头：“孙叔，我试试。
不过我需要一样东西 —— 铜碗，最好是老铜碗，再要一点朱砂和黄纸。”
“铜碗我有！”
孙老头眼睛一亮，赶紧从里屋翻出一个铜碗 —— 那是他早年收来的，说是民国时期的，平时用来装茶叶。
朱砂和黄纸店里也有，是以前孙老头帮人写对联剩下的。
我接过铜碗，用清水洗干净，然后把朱砂倒在碗里，加了点水，搅拌均匀。
接着，我拿起毛笔，在黄纸上画了一道 “镇煞符”—— 这是爷爷教我的最基础的符咒，画的时候要心无杂念，笔尖要稳。
王胖子在旁边看着，嘴里嘀嘀咕咕：“装神弄鬼，我倒要看看你能搞出什么花样。”
我没理他，拿着画好的符咒，走到柜台的东南角，把铜碗放在地上，然后将符咒点燃，灰烬放进铜碗里。
接着，我又走到里屋窗户边，在窗户上贴了一道同样的符咒，然后把铜碗端到窗户下面，对着外面的尖角方向。
做完这些，我深吸一口气，按照爷爷教的口诀，低声念了几句。
一开始，店里没什么变化，王胖子嗤笑一声：“我就说你是装……”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 “咦” 了一声，皱着眉说：“怎么回事？
刚才我还觉得有点闷，现在好像舒服多了？”
我看向苏晓雅，她也抬起头，脸色好了不少，声音也有力了：“我头晕好像也好多了，不恶心了。”
孙老头更是激动，走到柜台边，拿起一个小瓷瓶，故意往刚才笔筒摔碎的地方放了放，然后松手 —— 瓷瓶稳稳地落在柜台上，没倒。
“真管用！”
孙老头抓着我的胳膊，眼睛都亮了，“林风，你这本事可以啊！
以前怎么没跟我说过你会这个？”
我有点不好意思：“孙叔，我也是刚确定是冲煞，以前没敢跟您说，怕您觉得我瞎胡闹。”
王胖子站在旁边，脸有点红，刚才的嚣张劲儿全没了。
他咳嗽了一声，走到我面前，语气缓和了不少：“林风，刚才是我不对，不该挤兑你。
没想到你还真有两下子，这风水的事儿，我以前不信，今天算是开眼了。”
他顿了顿，又说：“那笔筒的钱，我还是赔给你吧，毕竟是我摔碎的。
还有，你刚才说我那个青花碗是民国仿品，你再帮我看看呗？
要是真的，我也不亏。”
看着王胖子转变的态度，我心里有点爽 —— 以前他总挤兑我，现在终于对我刮目相看了。
我接过他手里的青花碗，仔细看了看，确实是民国的仿品，不过仿得还不错，值个几百块钱，不算亏。
我跟王胖子说了实话，他也没生气，反而说：“行，那我就留着摆家里，以后要是有什么风水上的事儿，我还找你请教。”
孙老头拍了拍我的肩膀：“林风，以后你就别光打杂了，店里要是有客人问起风水的事儿，你就帮着看看。
我给你涨工资，一个月五千！”
我心里一喜，五千块钱，在江城虽然不算多，但至少能宽松不少，不用再为房租发愁了。
苏晓雅走过来，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递给我：“林风，你刚才太厉害了！
没想到你还会风水术，以前怎么没跟我说过？”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崇拜的眼神，看得我心里有点发暖。
我接过矿泉水，笑了笑：“以前没机会说，以后要是店里再出什么怪事，我再帮你解决。”
王胖子走的时候，还特意跟我交换了微信，说以后有好东西先跟我分享。
他走后，孙老头又跟我聊了半天，问我爷爷以前还教过我什么，我捡了些基础的跟他说了说，没敢多说 —— 毕竟我懂得也不算多，怕露馅。
快到中午的时候，店里来了几个客人，孙老头忙着招呼，我则继续擦柜台。
苏晓雅时不时看我一眼，每次跟我对视，都会脸红地低下头，然后又忍不住偷偷看过来。
我心里有点美滋滋的，没想到，我一个打杂的大学生，居然能靠爷爷教的这点风水本事，在聚宝阁站稳脚跟，还得到了孙老头的器重和苏晓雅的崇拜。
不过，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 刚才的 “冲煞”，好像有点太巧了。
一般来说，普通的冲煞不会这么严重，短短几天就摔了好几件东西，还让人头晕。
而且，我在画符的时候，总觉得有股淡淡的黑气，从窗户外面飘进来，只是当时没太在意。
难道，这不是普通的冲煞？
我走到窗户边，看着外面的街道，对面店铺的尖角依旧对着这里，但贴在窗户上的符咒，正散发着淡淡的金光，挡住了那股黑气。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想起昨晚在夜市上买的那个罗盘 —— 当时觉得便宜，五十块钱买的，没想到现在可能会用上。
或许，我该好好研究一下那个罗盘，看看能不能找出更多的线索。
毕竟，刚才的镇煞，可能只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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