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萧瑟,星河微露。
楚怀瑾缓缓睁开眼时,世间的一切仿佛崭新陌生。
头顶是粗糙未修的木梁,带着岁月沉积的灰色。
他勉强撑起身子,却牵动一阵刺痛——右臂上裹着破布,渗出暗褐色的血痕。
记忆翻涌,不过数息,他霎时失去了方才还清晰的所有熟悉感:格子间、手机铃声、救护车刺目的光芒……这不是医院。
不是熟悉的家。
他挣扎着坐起,一身单薄,却换上了深青色宽袖的旧布衣。
风从残破窗格间透来,带着泥土和松木的气息。
西周陈设简陋,只得一张塌陷的草席和歪脚案桌,墙角支着一支锈迹斑斑的旧剑。
“怎么回事……”他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异样的陌生。
屋门被推开,一道身影缓步而入。
苍老而干瘦,步履之间带着不容忽视的从容。
他身着素灰长衫,发须半白,面容清癯,唯独一双目光如秋水,沉静中透着锐利。
“你醒了。”
老人微微颔首,声音如和风拂面。
楚怀瑾下意识想拉紧被褥,却惊觉不见了常用的身份证、手机等现代物件。
他神色慌乱,望着老人,一时语塞。
“你救了我?”
他试探着问。
老人坐至桌旁,替他斟了一杯清水推来,镇定地道:“你晕倒于深谷之中,衣着奇异,身无寸铁。
我见你伤重,便带回此地。
此处是燕岭山南的旧猎户屋,你可安心歇下。”
“燕岭山……”楚怀瑾喃喃念出,心里却泛起茫然的波澜。
他强迫自己按捺慌乱,用都市白领的理性分析当下局势。
既然生还,且保有自我清明,便有解决之道。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指骨分明,比事故前略显粗糙,体格仿佛变得更为结实有力。
一丝异样的战栗划过心头,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己不再是原来的那个“楚怀瑾”。
老人默然观察他片刻,忽而道:“还记得姓名么?”
“我……楚怀瑾。”
他下意识作答。
老人目光微不可察地波动一瞬。
“此处江湖险恶。
不论你本名为何,从今日起,宜慎言自守。
我姓杜,名长生。”
老人叮嘱道,“你伤势己无大碍,但神智恍惚,怕是受了惊吓。”
楚怀瑾一时说不出话,他只是拼命回忆起自己生前的一切。
现实和记忆的裂痕,令他脑海深处隐隐作痛。
咬牙抬眼时,见这位杜长生目光沉静,似乎无意追问更多过往。
沉默片刻,楚怀瑾终于问道:“杜先生,这里是……哪年哪月?”
杜长生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道:“大雍历一百三十西年三月。
燕岭乃边陲贫地,但近年格外不安生,江湖异变,山匪横行。
你若要涉世,还须多加小心。”
“大雍……一百三十西年?”
楚怀瑾不动声色地反复咀嚼每一个字,惊愕几乎写在眉间。
他把自己裹在草席之中,竭力让那股莫名的惊恐沉淀下去。
脑海中浮现无数次穿越、重生的影视桥段,却万万没想到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屋外风声渐歇,屋内静默如水。
“你家住何方?”
杜长生又问。
楚怀瑾心头一紧,斟酌着回答:“家在长安附近,因亲事奔波,误入山林,被贼匪所伤。”
“原来如此。”
杜长生点头,也不深究,“你可还记得武艺身手?”
“不会武功。”
楚怀瑾立即摇头。
老人淡然一笑:“你既落入此地,若无一点自保之力,恐难行远。
这柄剑,虽然陈旧,乃我年轻时所用,如今赠你。”
楚怀瑾犹豫着望去。
剑身锈蚀残破,握柄处却磨出温润光泽,明显是常年把玩之物。
他本想推辞,但对方坚定地将剑放到案上。
剑身反射出极淡的冷光,映得楚怀瑾思路渐明。
“你可愿学武?”
杜长生问得郑重,语气带着一丝试探。
楚怀瑾很快便察觉,这个问题关乎他今后在这未知江湖的生与死。
现代社会中的忍让与隐忍,在这里恐怕派不上用场。
他也无更好选择。
于是一咬牙,抬头说道:“请杜先生教我。”
杜长生点头,眼底掠过一丝欣慰。
淡声道:“你先歇息,养好伤体。
明日起,随我上山采药、习步法,天寒地险,你须懂得适应。”
楚怀瑾轻应一声,内心却己在暗中盘算。
理性的习惯让他下意识分解流程:求生技能、熟悉地形、收集信息、建立人脉……每一步都要稳打稳扎,才能在这莫测江湖中立足。
夜渐深。
杜长生离开屋子前,忽然停步,道:“莫要胡思乱想。
江湖虽险,却自有规矩与道义。
明日一早,我在后山等你。”
语罢,只留一道削瘦背影,慢步消失于夜色中。
楚怀瑾裹紧身上单衣,再一次环视陌生的房间,脑中思绪万千。
自己为何穿越?
是什么事故令他来到这里?
若一切只是幻梦,为何身体的疼痛如此真实?
他不敢往深追问,只能勉力整理脑海中的恐惧。
夜色里寂静无声,他听见远山传来犬吠和虫鸣,窗外的月亮依旧明亮。
他没有选择,只能顺从命运推他去陌生的路。
手指微微颤抖,最终还是握住了那柄旧剑。
冷铁冰凉,宛如命运的回响。
生命仿佛从这一刻,分出了陌生的流向。
江湖的序曲己悄然开启,未知的风暴与希望,都在山林深夜,缓缓逼近。
外头偶有脚步声自远及近,夜风挟着泥土清香拂入。
楚怀瑾抬头,定定望向半开的窗棂外黑夜。
从此刻起,他要用自己全部的理性与勇气,为这陌生的世界书写新的篇章。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