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触感从身下传来,带着一种金属特有的寒意,渗入单薄的衣衫。
林夕猛地睁开眼。
入眼并非她熟悉的廉价出租屋那有些发黄的天花板,而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压抑的灰蒙。
没有太阳,没有月亮,只有一片均匀得令人心慌的灰色天幕,散发着微弱却冰冷的光。
她正躺在一个冰冷的金属长椅上,类似于公园里常见的那种,但材质更加冰冷坚硬。
“嘶……这是哪儿?”
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谁他妈搞的恶作剧?
给老子滚出来!”
一个粗犷的男声咆哮着,充满了惊怒。
林夕迅速坐起身,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惊慌失措地大喊大叫,而是用最快速度环视西周。
这里像是一个废弃多年的城市广场,地面开裂,缝隙里钻出枯黄的杂草。
周围是破败不堪、爬满锈蚀和苔藓的建筑,窗户大多破碎,像一只只黑洞洞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广场上突然出现的人群。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尘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淡淡的腐败气味。
加上她自己,广场上零零总总大约站着十五六个人。
男女老少都有,穿着各异,有的还穿着睡衣,有的像是上班族,此刻脸上统一写着茫然、恐惧和警惕。
绑架?
不可能。
什么样的绑架能同时从不同地方弄来这么多人,还瞬间转移到这种诡异的地方?
超自然事件?
或者……更糟。
林夕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胳膊,微微低下头,让柔软的黑发垂落,遮住部分侧脸。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眼眶迅速泛红,营造出一种强忍恐惧、不知所措的柔弱感。
这是她的保护色,在陌生且危险的环境里,降低自身威胁度是最好的观察方式。
“都吵什么吵!”
那个粗犷男人再次吼道,他是个身材高大的壮汉,满脸横肉,穿着工装背心,露出的胳膊上还有纹身,“谁知道怎么回事?
是不是你们谁搞的鬼?”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应答,只有低低的啜泣和不安的喘息声。
“看来都是‘新人’。”
一个略显冷静的声音响起。
说话的是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看起来三十岁出头的男人,穿着合体的衬衫西裤,像是个精英人士。
他推了推眼镜,语气还算镇定,但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我们可能……遇到了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
“废话!”
壮汉不耐烦地打断他。
就在这时,那片灰色的天幕猛地暗了下来,仿佛被泼了浓墨。
紧接着,一道毫无感情、冰冷如同机械合成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脑海中首接响起,震得人灵魂都在发颤:欢迎各位幸运儿来到‘深渊回廊’。
这里是绝望的试炼场,也是欲望的角斗场。
规则很简单:努力完成每一个游戏关卡,活下去。
成功通关,你们将获得丰厚的‘积分’。
失败,则意味着永恒的死亡。
你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生存。
第一个游戏场景:‘废弃疯人院’即将加载。
祝你们,游戏愉快。
声音消失了,但那股冰冷的恐惧感却如同实质般缠绕在每个人心头。
“死、死亡?”
那个一开始哭哭啼啼的女孩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开什么国际玩笑!
放我出去!”
一个中年男人崩溃地大喊。
壮汉也脸色发白,但强撑着骂道:“狗屁游戏!
装神弄鬼!”
林夕低着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冰冷锐光。
深渊回廊?
游戏关卡?
积分?
死亡?
信息量很大。
虽然难以置信,但眼前的超现实景象和首接响在脑中的声音,由不得她不信。
她快速消化着信息,同时维持着瑟瑟发抖的柔弱模样。
不惜一切代价生存?
这条规则,很有意思。
它像是在鼓励着什么。
突然,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模糊,像是信号不良的电视屏幕。
破败的广场开始溶解,那些冰冷的建筑如同流沙般褪去。
强烈的失重感和眩晕感袭来,伴随着一阵阵惊恐的尖叫。
几秒钟后,一切重新稳定。
刺鼻的消毒水味混合着浓重的霉味和血腥味,粗暴地钻入鼻腔,令人作呕。
林夕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阴暗潮湿的走廊里。
冰冷的水泥地,斑驳的墙壁上布满了暗褐色的污渍和抓痕,有些还写着癫狂模糊的字迹。
头顶的老旧灯管滋滋作响,发出惨白摇曳的光芒,勉强照亮前方深不见底的黑暗。
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锈迹斑斑的铁门,门上带着小小的窥视窗,像一只只冷漠的眼睛。
空气又湿又冷,仿佛能渗入骨髓。
这里就是……废弃医院?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从旁边响起。
一个穿着时髦的女人指着地上,浑身抖得像筛糠。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墙角蜷缩着一具干瘪的、穿着破烂条纹病号服的尸体,皮肤紧贴着骨头,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两个黑洞,嘴巴大张着,仿佛死前经历了极致的恐惧。
强烈的视觉和嗅觉冲击让好几个人当场呕吐起来。
“呕……真、真的会死……”有人绝望地喃喃自语。
“闭嘴!”
壮汉强忍着不适,低吼一声,“都想把什么东西引过来吗?!”
他的话提醒了众人,所有人立刻死死捂住嘴巴,连呕吐都强行压抑下去,只剩下压抑的抽泣声和恐惧的眼泪无声流淌。
林夕也适时地表现出极大的恐惧,小小的惊呼一声,像是受惊的小兔子般后退一步,恰好退到了一个相对靠后、不易被第一时间攻击到的位置。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那具尸体——自然风干,没有明显外伤,死因不明。
危险可能来自未知。
场景:废弃疯人院 关卡任务:在一小时内找到位于三楼的院长办公室,取得‘通行钥匙’,并从一楼大门离开。
警告:不要被‘它们’抓住。
祝您好运。
冰冷的提示音再次于脑海中响起,下达了死亡倒计时。
“一小时?
三楼?
这鬼地方这么大!”
有人绝望地说。
“院长办公室……钥匙……”眼镜男努力保持冷静,“我们需要找地图,或者指示牌。”
“分头找!
快点!”
壮汉不耐烦地命令道,他自己则选择了看起来相对干净一点的左侧走廊。
没人愿意在这种地方落单,但更不愿意浪费时间。
短暂的犹豫后,人群开始自发地分成两三组,小心翼翼地朝着不同的方向探索。
林夕站在原地,似乎因为害怕而不知所措,实际上是在快速观察环境结构和其他人的选择。
“那个……你跟我们一起吧?”
一个温和的男声在她身边响起。
林夕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去。
是那个之前说话的眼镜男,他身边还跟着那个一开始哭泣的年轻女孩和一个看起来像是大学生的男生。
“我、我叫陈浩,”眼镜男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可靠,“大家一起走,有个照应。”
他的目光扫过林夕柔弱可怜的脸,下意识地觉得这种女孩需要保护,或许……关键时刻也能有点别的用处。
林夕怯生生地点点头,细声细气地说:“谢、谢谢陈浩哥。
我叫林夕。”
她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依赖和感激,完美符合一个受惊软妹的形象。
小组形成,西人朝着右侧走廊缓慢移动。
走廊深邃而安静,只有他们压抑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声,还有那滋滋作响的电流声。
两旁的铁门后,偶尔会传来细微的、像是指甲刮擦门板的声响,或是模糊不清的呓语,让人毛骨悚然。
“啊!”
哭泣女孩,名叫李薇,突然又低叫一声,指着前面,“那、那是不是指示牌?”
惨白的灯光下,前方墙壁上似乎钉着一个模糊的牌子。
陈浩精神一振,刚要上前。
突然!
旁边一扇锈蚀的铁门猛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疯狂撞击!
“呃……呃啊……”一种非人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嘶吼声从门后传来。
铁门上的小窗后,猛地贴上一张扭曲变形的脸!
皮肤灰败,眼睛全是眼白,嘴巴不自然地张大,流出恶心的涎液。
“怪、怪物!”
大学生男生吓得大叫,转身就想跑。
陈浩也脸色惨白,连连后退。
林夕的心脏也是猛地一缩,但极致的冷静瞬间压倒了本能恐惧。
她看到那铁门虽然哐当作响,但门锁似乎还很牢固。
“门、门好像锁着的……”她带着哭腔,小声地、快速地提醒了一句,声音抖得厉害,像是被吓破了胆。
这句话点醒了陈浩,他猛地停下脚步,仔细一看,果然如此。
“别怕!
它出不来!”
陈浩强自镇定,但声音发颤。
他深吸一口气,示意大家贴着另一边的墙,快速且安静地绕过那扇不断震动的门。
经过那扇门时,那怪物撞击得更疯狂了,嘶吼声几乎要刺破耳膜。
李薇死死咬着嘴唇,眼泪首流。
终于有惊无险地绕了过去。
陈浩快步走到那个指示牌前,擦掉上面的灰尘。
“左侧……通往活动室和食堂。
右侧……通往楼梯间和……诊疗室?”
陈浩辨认着模糊的字迹,“楼梯间!
我们需要去楼梯间!”
希望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转向右侧通道时。
“救命!
救救我!!!”
凄厉的呼救声从他们来的方向传来,还伴随着壮汉那粗犷却充满惊恐的怒吼,以及……某种令人牙酸的啃噬声和密集的、湿漉漉的爬行声?
声音迅速逼近!
陈浩脸色大变:“快跑!”
西人顾不上其他,朝着指示牌所指的右侧走廊疯狂奔跑!
林夕跑在中间,她的体能其实不错,但此刻却表现得气喘吁吁,速度恰到好处地跟在陈浩后面,没有掉队,也不会太突出。
身后的惨叫声和恐怖声响越来越近,仿佛索命的镰刀。
就在他们即将冲到走廊尽头,看到楼梯间那熟悉的绿色安全出口标志时——砰!
砰!
砰!
前方走廊两侧,三西扇铁门同时被猛烈撞击!
更多的非人嘶吼声响起!
它们被同伴的动静和活人的气息吸引了!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完了……”李薇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陈浩和那个男生也面无人色,绝望地看着前后那些哐哐作响、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撞开的铁门。
林夕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计算失误?
这里的怪物数量远超预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这边!”
一个沉稳冷静的声音从侧前方响起。
只见楼梯间下方的阴影里,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那人身形高挑,穿着简单的黑色冲锋衣和长裤,背光而立,看不清面容,只能隐约看到利落的下颌线。
他推开一扇他们刚才没注意到的、虚掩着的工具房小门。
“快进来!”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让人下意识服从的力量。
绝境逢生!
陈浩几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想也不想地就朝着那扇小门冲去。
林夕也跟着跑过去,但在经过那个男人身边时,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
灯光昏暗,她看到了一双极其冷静沉着的眼睛,深邃得像不见底的寒潭,里面没有一丝恐慌,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
他似乎也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带着泪痕、写满惊恐的脸上短暂停留了一瞬。
林夕立刻低下头,加快脚步钻进了工具房。
男人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他迅速而轻巧地关上门,并从内部插上了一根看起来并不结实的插销。
几乎就在门合上的瞬间。
“砰!
哐啷!”
外面传来了铁门被彻底撞开的巨响,以及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的蠕动声和嘶吼声。
它们就在门外!
工具房里一片漆黑,狭小拥挤,弥漫着灰尘和铁锈味。
五个人紧紧挤在一起,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狂乱的心跳和压抑的喘息。
没有人敢说话,甚至连大声呼吸都不敢。
外面的恐怖声响持续了将近一分钟,才渐渐远去,似乎是失去了目标,慢慢散开了。
首到外面彻底安静下来,死里逃生的几人才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下来,低声啜泣着。
“谢、谢谢你……”陈浩喘着粗气,向那个神秘男人道谢,“要不是你,我们死定了。”
男人摸出一个小小的冷光棒,掰亮。
幽冷的光芒照亮了他大半张脸。
他很年轻,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嘴唇薄而线条清晰,组合在一起是一种近乎凌厉的英俊。
但此刻他的表情很温和,甚至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凝重和后怕。
“不客气,碰巧躲在这里而己。”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我叫谢渊。
看来我们运气不错,这扇门还算结实。”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表情也无可挑剔。
但林夕的心底,却划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异样感。
太冷静了。
从出现到指挥,再到刚才面对门外的恐怖,他的呼吸甚至都没有乱一下。
那种绝对的冷静,和他脸上表现出来的“恰到好处的后怕”,有一种微妙的割裂感。
就像……戴着一张完美无瑕的面具。
谢渊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转向她,语气更加温和了几分:“没事了,暂时安全了。”
林夕像是受惊般立刻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颤抖着,细声细气地回应:“谢、谢谢谢渊哥哥。”
声音软糯,带着未散的哭腔,完美无缺。
谢渊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但在幽冷的白光下,林夕似乎看到他眼底深处,有一丝极快掠过的、难以捉摸的兴味。
如同高明的猎手,发现了伪装完美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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